一封急报从咸阳宫发出,沿着通往北地的直道昼夜奔驰。
第四天日落时分,它由一名普通的脚夫送到了陈善府邸。
“兄长,家中来信了!”
嬴丽曼脸上的欢欣雀跃之情想压都压不住。
隐姓埋名藏身西河县多年,这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收到娘家来的书信,意义着实非同凡响。
“姑奶奶,你慢点。”
“跑什么,摔倒了怎么办。”
陈善着急忙慌地扶住她,“小心门槛。”
嬴丽曼晃着手中的信封炫耀:“我父亲托人送来的家书,看到了没?”
陈善点点头:“看到啦,看到啦。”
“你先坐下好不好?”
扶苏露出欣慰的笑容,视线却时不时瞥向饭桌上一本翻开的薄册子。
上面密密麻麻的图案和符号,显得格外深奥晦涩。
陈善刚才一直捧着它喃喃自语,说些完全听不懂的话。
或许……
“兄长,你拆开来念给我听。”
嬴丽曼突然站在他面前,喜滋滋地将书信递了过来。
“哦。”
“好。”
扶苏眼中的惊慌之色一闪而逝,神情自若地揭开封口的火漆,抖开里面的书信。
“八月庚申,为父已返关中,家中皆安,勿以为念。”
“吾儿乔松毋恙也?于县中作吏,劳苦否?”
“秋气已至,寒衣足否?”
“昼出夜归,须当心身体,莫要染疾。”
“吾女曼毋恙也?胎儿安否?”
“汝母亦时常念你,忧你思家,凄凄盼归。”
“不日,父将托往来乡里之人,为尔等送去新物。奴仆骏马八十余、锦绸丝帛百匹、另有金五十镒,钱三千贯。”
“除仆婢交吾儿乔松,其余皆做赵氏嫁女之用。”
“为父安顿家中事务后,入冬前重返西河县。”
“书不尽言,各自珍重。”
“赵振手书。”
随着最后一个字尾音落下,嬴丽曼忽然嚎啕大哭。
“母亲,女儿也想您了。”
“父亲,您一定要早点回来!”
陈善和扶苏围着她安抚了好久,才让她止住了哭声。
“老妇公过两个月就来了,你的兄弟姐妹也会跟着一起。”
“说不定连外姑都能见着,届时你们就可以一家团聚了。”
嬴丽曼抽噎着点点头:“我给父亲回信一封,修德你来执笔。”
陈善推脱道:“让你兄长来吧,我还有公事要忙。”
嬴丽曼生气地问:“公事什么时候忙不行?偏要急在于一时?”
陈善为难地指了指放在饭桌上的薄册子:“县学的第一批学生快要毕业了,这是送给他们的临别赠礼。”
“为夫毕生所学,尽在于此。”
“若是将之融会贯通,天下大可去得,留名青史也未可知。”
“夫人……”
扶苏语气略显急促:“曼儿,公务要紧,不得无理取闹。”
“回信由我来执笔,让妹婿忙去吧。”
嬴丽曼委屈地咬着下唇:“亏我父亲还送了一大笔嫁妆,结果人家根本不领情!”
陈善哑然失笑。
夫人,你让我怎么领情?
吾未发迹时,携一干部众翻山越岭,提着脑袋做那走私贩货的生意。
绸缎百匹、金五十镒、钱三千贯、仆婢骏马若干。
这对当时的我来说确实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再加上老丈人关中世家大族的背景,听闻此事那必然是欣喜若狂!
可现在时过境迁。
我只会想……就这?
什么关中世家,也不过如此,徒有虚名而已!
金钱于我如浮云,随风飘散不挂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