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城,西大营。
三千多名归来的兵卒,像一群被拔了牙的狼,被圈禁在这片压抑的营地里。他们眼神空洞,蜷缩在营房投下的狭长阴影中,与周遭的死寂融为一体。
他们回来了。
灵魂却仿佛遗落在了那座名为“墨家村”的地方。
“哥,你说……那墨神说的,都是真的吗?”
一名脸颊瘦削如刀削的年轻士兵,用手肘轻轻捅了捅身旁的老兵。他的声音很轻,飘忽不定,像深秋的落叶。
老兵正用一块油腻的破布,一遍遍擦拭着满是划痕的头盔。
他叫张彪,正是那日第一个跪倒,向霍天生宣誓效忠的汉子。
擦拭的动作停顿了。
张彪缓缓抬起头,那张被风霜刻满沟壑的脸上,咧开一个笑容。
“那还有假?”
他的声音刻意压低,但那双浑浊的眸子里,却燃起两簇微小而炽热的火焰。
一种近乎癫狂的狂热。
“你忘了那凭空蹿出的火蛇?忘了那被轰成齑粉的巨石?忘了在神水里根根立起的筷子?”
“你再看看这个!”
张彪猛地攥住年轻士兵的手腕,将一枚灰黑色的铁钉,几乎戳到他的鼻尖上。
铁钉粗糙,冰冷。
“咱哥俩当时看得清清楚楚!这玩意儿,在那神水里滚了一圈,拿出来就变成了铜!金灿灿的铜!”
他松开手,声音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每一个字都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墨神说了,他是来救咱们脱离苦海的!是来让咱们真正活得像个人的!等墨神的大军一到,这益州城,就是咱们的天下!到时候,人人有田分,顿顿有肉吃!”
这番话,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入了周围一潭死水般的降兵心中。
死寂被打破了。
一道道空洞的目光,开始重新聚焦。
“没错!墨神说了,要推翻李班的暴政!”
“我听说今年的税又加了两成!再这么下去,都得去啃树皮!”
“李班那狗贼,只顾着在州牧府里搂着小妾喝酒吃肉,哪里管过我们的死活!”
怨气。
被压抑在心底,敢怒不敢言的怨气,在此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化作地底翻涌的岩浆。
信仰。
则成了岩浆之上的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整片枯原。
这三千多名降兵,蜕变成了三千多个行走的福音传播者。
他们走到哪里,就把“墨神”的神迹讲到哪里。
他们的叙述,从最初的军营,流向酒肆,流向街头,渗入这座城池的每一个毛孔。
“听说了吗?墨家村那位爷,不是凡人,是天上的神仙下凡!”
“何止是神仙!我三舅家的二侄子就在那批降兵里,他亲眼看到,那墨神手一指,碗口粗的大树自己就断了,断口平整得能当镜子照!”
“我听说的版本更玄乎,说墨神能口吐神雷,一声怒吼,天上的云都得吓得散开!”
流言滚雪球般越传越广,版本也越来越匪夷所思。
李班最初并未在意。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群打了败仗的丘八,在为自己的无能寻找借口,胡编乱造一些鬼神之说来掩饰自己的懦弱。
然而,当整个益州城的空气中都开始弥漫着“墨神”这两个字时。
当他派去弹压流言的城防军,都开始在执勤时,不自觉地朝着墨家村的方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时。
他终于感觉到了。
危机。
一种从脊椎骨缝里钻出来的,冰冷的危机。
他想杀人。
他想把那三千多张喋喋不休的嘴,用针线一张一张,全都缝死!
可他不能。
这些人,没有聚众闹事,没有煽动造反。
他们只是在“分享”自己的“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