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中,葬神谷。
后来的人,为这道撕裂大地的狭长伤疤,取了这个名字。
在此之前,它没有名字。
它只是南中亿万年不变的连绵群山中,一道再寻常不过的裂口。终年弥漫着瘴气,堆积着腐烂的枯枝败叶,是毒虫与猛兽的王国。
此刻,血腥气压倒了腐朽的气味。
这道裂口,成了一座精心布置的,等待着猎物踏入的死亡舞台。
“藤甲部落快顶不住了!”
一名浑身浴血的藤甲勇士,被两名亲卫半架半拖着,疯了一般冲进了设在山顶的临时指挥所。
他身上的藤甲,被利刃劈砍得七零八落,露出下面翻卷的皮肉。泊泊流出的血液,不是鲜红,而是一种不祥的乌黑色。
南蛮的毒。
他被扔在地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撑起上身,脸上是濒死前的恐惧与癫狂。
“那伙南越蛮子,跟疯狗一样!我们折损了快一半的弟兄,连他们的先锋都没能挡住!”
他的声音,嘶哑得破了风。
指挥所内,原本压抑的空气瞬间被抽空,令人窒息。
几名从益州调来的墨家军将领,一个个面色铁青。他们的视线死死钉在中央那巨大的沙盘上。
沙盘之上,代表着敌军的红色箭头,正势如破竹般推进,像一条贪婪的毒蛇,即将吞下代表己方前沿阵地的最后一枚蓝色棋子。
“敌军势大,我军兵力不足,不宜硬拼。”
一名校尉终于按捺不住,他向前一步,抱拳躬身,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焦躁。
“依末将之见,当立刻收缩防线,全军退守基地。南中地形复杂,山高林密,他们人再多,大军也施展不开。只要我们坚守不出,拖下去,拖到他们粮草耗尽,自然会退兵。”
他的话,说出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心声。
这是一场毫无胜算的仗。
“退兵?”
一个声音在帐内响起。
那声音不大,带着一丝天然的冷傲,尾音却勾起几分嘲弄。
众人循声望去。
内帐的帘幕被一只素手掀开,一个女人缓步走出。
她身形高挑,一袭繁复的南中黑色祭祀服饰,却丝毫不见臃肿,反而勾勒出一种充满力量感的惊人曲线。她的脸上,带着一层厚重的黑色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凤眸。
眸光扫过,帐内瞬间安静下来。
几名久经沙场的悍将,竟下意识地挪开了视线,仿佛那目光并非血肉之躯所能承受,而是出鞘的利刃,能刺穿人心。
她便是如今南中基地的最高统帅。
那个被所有归顺的南蛮部落,敬畏地称为“黑纱神使”的女人。
萧穆凡。
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只知道她是墨神最信任的人,手持墨神令,如神亲临。
萧穆凡没有理会众人各异的神色,她径直走到沙盘前。
她的目光,没有在那些代表己方岌岌可危的蓝色棋子上停留哪怕一瞬。
她看的,是那支已经深入到葬神谷谷口十里之外的,敌军的红色主帅旗。
那面旗帜,代表着一个叫杜灵的男人。
“你们以为,杜灵费尽心机,挑唆南越百部,集结五万联军,千里迢迢地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只是为了抢我们几座矿山?”
她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锥子,一字一句,扎进每个人的心脏。
“他们要的,是我们的命。”
“是这座基地的所有秘密。”
“是那些,能让墨神无敌于天下的‘神器’!”
帐内,落针可闻。
“等援军?”
萧穆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弧度,竟与远在千里之外的霍天生,如出一辙。
“等益州的粮草运到,我们的骨头都凉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