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一层薄纱裹着守拙园,迎春架的活接榫在微光中发出细碎的声,三十七个国家的花种正借着这股劲儿顶破种皮。林砚蹲在紫檀木旁,指尖抚过树脂球上的裂纹,可可豆的嫩芽已经探出半寸,嫩白的芽尖沾着晶莹的露水,像极了婴儿伸出的小手。他突然想起昨夜阿明刻在木架上的那句话——让春天在木头上签字画押,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林师傅,越南的占城稻种发潮了!张叔的大嗓门从储种间传来,老人抱着个竹筐快步走过来,筐里的稻种裹着层黏糊糊的水汽,你看这木筐的透气缝是不是堵了?按说用的是缅甸柚木,不该这么闷啊。
林砚接过竹筐,凑近闻了闻,一股淡淡的霉味混着柚木的清香飘进鼻腔。他用指甲抠开一条透气缝,里面果然塞着些细碎的棉絮——想来是昨夜孩子们玩闹时不小心碰掉的。柚木性韧,最怕棉絮堵了毛孔,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刻刀,沿着缝道轻轻一挑,棉絮便簌簌落下来,这就像人闷了要开窗,木头也得透透气才行。
张叔看着他利落的动作,叹道:还是你细心。想当年苏老爷子教咱们做储种榫时就说,木头的脾气比人还大,得顺着它的性子来。老人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块巴掌大的老松木,木纹里嵌着些发黑的稻壳,这是五十年前的占城稻种储木,当年老爷子就是用它教会我透气卯的做法,你看这卯眼的斜度,三分仰角正好利水,五分斜纹刚好透气,多一分少一分都不成。
林砚抚摸着松木上的刻痕,那些深浅不一的卯眼像一串密码,记录着两代人的手艺传承。他突然站起身,朝着育苗棚喊道:阿明!把叙利亚的橄榄木架搬过来,我给越南稻种做个跨洋榫
阿明正蹲在橄榄苗旁给枝叶喷水,闻言应了一声,抱着架腿粗的木架跑过来。这木架的主心骨是根叙利亚橄榄木,表面刻着螺旋状的引水纹,架身的横档用的是越南产的香樟木,两种木料通过一个阴阳榫咬合在一起,橄榄木的阳榫嵌进香樟木的阴卯,接缝处还留着细微的呼吸缝爸,这架昨天试了三次,引水纹的角度总差那么一点,阿明指着木架顶端的漏斗,水要么流太快冲了种,要么流太慢积了水。
林砚从工具袋里拿出角尺,量了量引水纹的坡度,又看了看稻种的饱满度,沉吟道:橄榄木密度大,水流快;香樟木质地松,水流慢。得在阴阳榫中间加个节流片,用缅甸柚木做,厚度正好卡在缝里,既能调流速,又能当语言翻译官他拿起刻刀在橄榄木上划出痕迹,你看,这道痕是叙利亚的滴漏法,那道痕是越南的渗湿法,两片木头在这碰头,就得有个能说两种话的中间件。
阿明看着父亲的刻刀在木头上游走,突然想起哈桑视频里说的话——叙利亚的橄榄树和越南的稻子不会说话,但木头能帮它们吵架,也能帮它们和好。他蹲下身帮着固定木架,手指触到橄榄木上的生命纹,那是去年叙利亚孩子用指甲刻下的小太阳,此刻正随着木架的震动轻轻发亮。
小宇!把声纹记录仪拿来!林砚突然喊道。这记录仪是他去年研发的新物件,木壳里嵌着个小小的拾音器,能把植物生长的细微声响转换成波形图。小宇抱着个核桃木盒子跑过来,盒子的开关榫做成片稻叶的形状,掀开时会发出一声轻响,像稻穗成熟的声音。林师傅,昨晚录的牡丹破土声已经转成波形了,小宇指着盒子里的纸带,上面的波纹忽高忽低,你看这牡丹的,比橄榄苗快了三倍呢!
林砚接过记录仪,把拾音器贴在橄榄木架的阴阳榫处。纸带缓缓转动,很快印出一串起伏的波纹,橄榄木的沉缓与香樟木的轻快在纸带上交织成独特的曲线。听到没?他把盒子凑到阿明耳边,橄榄木在说慢一点,香樟木在说快一点节流片就是让它们各退一步,找到个舒服的节奏。
正说着,苏棂溪端着个陶盆从暖房出来,盆里栽着株刚抽芽的银杏,树干上缠着圈红绳。越南的阮师傅寄来的催芽土到了,她把陶盆放在木架旁,土面上还插着张纸条,上面用中文和越南文写着同饮一江水他说这土是红河三角洲的冲积土,混了橄榄木的锯末,让稻种既能记着家乡的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