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五年四月初三,大凌河城头。
参将祖大弼扶着腰间雁翎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残破的垛墙间。城墙在数月炮火摧残下已形同锯齿,夯土混合着暗褐色的血痂簌簌掉落。空气中除了硝磺的呛人气味,更飘荡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糊肉香——昨日最后一处勉强维持的粮仓被火箭引燃,那点本已见底的存粮终究化作了焦炭。
城下,后金军连绵的土台如巨兽环伺,那些仿制的“天佑助威大将军炮”黑洞洞的炮口,在晨曦中泛着冷硬的幽光。皇太极这手“结硬寨,打呆仗”,配以日益犀利的火器,竟将这座新城变成了吞噬生命的炼狱。
四月初五,京师,乾清宫东暖阁。
巨大的辽东舆图前,空气凝滞。袁崇焕的八百里加急血书摊在紫檀御案上,墨迹仿佛带着腥气:“…城中粮绝,掘鼠罗雀,乃至…若王师旬月不至,臣唯有一死以报君恩!”
朱由检面沉如水,指尖重重按在舆图上大凌河的位置:“诸卿,都议一议。如何救?”
兵部尚书袁可立出列,声音低沉:“陛下,陆路援军三度受挫,建奴炮火猛烈,壕堑连环,强攻恐徒增伤亡。为今之计,或可令袁督师伺机…”
“突围?”老成持重的孙承宗打断道,声音虽带疲惫却异常坚定,“大凌河若失,锦州便是孤城,山海关门户洞开!此城关乎整个辽西大局,断不可弃!”
“然则粮饷何出?援兵何来?”户部尚书毕自严满面忧色,“国库空虚,新钞甫行,四地试水已左支右绌。若再兴大军,这钱粮…”
“钱粮之事,朕之内帑尚余二十万两,可悉数拨付!”朱由检猛地一拍案几,震得茶盏作响,“大凌河必须救!然不可浪战,需以奇正相合,攻其必救,调动建奴,方能破局!”
他取过几枚象牙令箭,精准地插在沙盘关键节点,声音斩钉截铁:
“第一路,登莱孙元化,会同东江水师!”令箭落在旅顺、金州一带,“全力攻取旅顺、南关,进而拿下金州!此非佯攻,乃真取!要做出直捣辽沈腹地之势,逼皇太极从大凌河分兵回救其根本!”
“第二路,”他又拈起一枚黑箭,插在大兴堡位置,“张之极领京营两万精锐,秘密潜行至大兴堡一带隐蔽待机。”
“第三路,”第三枚红箭点向宁远,“满桂从宁远出兵,大张旗鼓向大凌河驰援。遇敌打援部队,许败不许胜,务必将这股敌军诱至松山城下,利用松山地形与旧城工事,将其牢牢吸住!”
他环视殿中重臣,目光锐利如刀:“待敌被吸于松山,张之极京营与锦州守军同时出动,利用地形,合围聚歼该部后金军!解松山之围后,即刻赶往大凌河支援。”
“最后一路,”朱由检拿起最后一枚青箭,重重插在大凌河口,“卢象升领河北新军,待松山战起,敌军注意力被吸引,立即自水路突袭大凌河外围,目标是摧毁建奴那些要命的火炮阵地!并伺机抢运部分粮秣物资入城,暂解燃眉之急!”
“诸路兵马达成目标后,最终会师大凌河,合力破围!至于金州方向,东江与登州新军在达成调动敌军之目的后,可视情依托水师优势,撤出战斗,保全实力。”他深吸一口气,“此战关乎国运,环环相扣,望诸公同心,莫负朕望!”
四月底,渤海,万顷波涛被舰船犁开,千帆竞渡,旌旗蔽空。
登莱巡抚孙元化卓立于座舰“飞鸿”号甲板之上,海风猎猎,鼓荡着他绯红的袍袖,却吹不散他眉宇间的凝重与决绝。身后,这支由两万登州新军与一万东江老卒组成的混合舰队,是他数年心血的结晶。改良的佛郎机炮、仿制的红夷大炮在船舷一侧闪烁着冷硬的金属光泽,这是大明在海上残存的、也是最为锐利的一支力量。
“抚台,前方发现建奴巡哨快船数艘,窥视我舰队!”桅斗上,了望手的声音顺着海风传来。
“不必理会,更不必追击!”孙元化声音沉稳,斩钉截铁,“传令各舰,保持队形,按既定方略,直扑旅顺口、南关!我们的目标是金州,务必以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