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一年,九月廿十,辽阳城。
距离那场地崩山摧的爆破已过去数日,但城中的血腥与硝烟味并未散去,反而混合了焚烧尸体的焦臭和初冬的寒意,凝结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肃杀气息。朱由检一身戎装在一队精锐甲士的护卫下,踏入了这座千疮百孔的辽东旧都。
目光所及,尽是断壁残垣。昔日还算齐整的街巷,如今遍布坍塌的房屋、碎裂的瓦砾和暗褐色的血渍。被炮火轰击得只剩骨架的城楼歪斜着,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那场攻防战的惨烈。即便明军已经控制了全城主要区域,零星的抵抗和清剿仍在继续,远处偶尔还会传来火铳的鸣响和短促的厮杀声。
“陛下,小心脚下。”卢象升身披染血征袍,亲自在前引路,他的左臂用布带吊着,显然是受了伤。“城破之后,多尔衮率残部退入内城,依托街巷、府库负隅顽抗。尤其是那些八旗余孽和死忠包衣,抵抗极为疯狂,几乎逐屋争夺。幸赖陛下洪福,更赖那些阵前倒戈的义士里应外合,否则我军伤亡恐更为惨重。”
朱由检默默点头。他看到了被集中安置在临时医棚里的伤员,呻吟声不绝于耳;也看到了民夫正将双方阵亡者的尸体分别运往城外掩埋或火化,堆积如山的景象触目惊心。此战,明军虽胜,却也是惨胜。天雄军、京营、关宁军皆伤亡不小,尤其是最先冲入缺口与白甲兵血战的天雄军锐士,几乎折损过半。辽阳,这座被满清经营多年的“旧都”,其抵抗意志和实力,确实超乎寻常。
“阵前反正的义士,功不可没。所有有功者,皆按之前谕令,从优叙功,妥善安置。阵亡者,厚加抚恤。”朱由检沉声道,“卢卿,黄卿,还有诸位将士,辛苦了。”他看向身旁同样带着伤情的黄得功、祖大弼等人。
“为陛下,为大明,万死不辞!”众将轰然应诺。
当朱由检问及多尔衮下落时,卢象升面露憾色:“禀陛下,那多尔衮着实骁悍,城破后在杨古利带领的亲卫还有一队罗刹哥萨克骑兵的接应下,趁夜自北门突围而出,我军血战竟日,人困马乏,拦截不及,被其冲破阻截,遁往虎皮驿方向。多尔衮本人亦在突围时被乱铳击中肩胛,负伤而走。”
“杨古利……哈巴罗夫……哥萨克……”朱由检默念着这几个名字,眼中寒光一闪。辽东的钉子,还没拔干净。但跑了多尔衮,虽留后患,却也意味着辽阳之战,明军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接下来的几日,朱由检并未急于立刻兵发沈阳。他深知经过连番血战,大军亟需休整。他亲自巡视各营,抚慰伤员,看着那些断臂残肢却依旧目光坚定的士兵,心中既痛且慰。
一项重要的举措被迅速执行,所有重伤员,被小心地用担架抬上早已在辽河口等候的运输船。这些由广州水师、登莱水师提供的船只,将沿着辽河入海,穿过渤海湾,直达登州、莱州乃至天津的后方医院进行救治和休养。这条水上生命线的建立,极大地保障了伤员的生存率和未来的归队可能,也展现了明军此刻远超对手的后勤能力。
同时,战地整编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伤亡较大的部队进行合并补充,缴获的清军甲胄兵器被择优装备部队。更重要的是,随着明军收复辽阳的消息传开,大量隐匿山林或被迫剃发的辽东汉民纷纷来投,其中不乏精壮之士。朱由检特意下旨,允许关宁军及各营就地征募这些熟悉地形、仇恨建奴的辽东子弟入伍,“以辽人守辽土”之策开始显现其深层威力。
对于沈阳方向,朱由检采纳了稳扎稳打的策略。命张之极的京营先锋及祖大弼、曹文诏的关宁军主力监视围困,广布哨探,但并不急于进攻。沈阳城防比辽阳更为复杂坚固,济尔哈朗也是善守之将,在彻底消化辽阳、恢复大军元气之前,不宜再启大规模攻城战。
同时,朱由检连续下达了两道至关重要的谕旨。
第一道,发往北京,给留守辅臣孙承宗。在谕旨中,他首先肯定了孙承宗稳定京畿、统筹全局的功绩,继而强调:“……辽左大捷,实赖将士用命,亦乃天下民心所向。奴酋肆虐畿辅,正可借此良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