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一中的教学楼大多灰扑扑的,唯独有一栋棕红色的行政楼,相当显眼。
坐北朝南,老话说这叫“利官”
。
外墙是新刷的,上头挂着一句镀锌烤漆的标语——让每一个人成为独特而幸福的自己。
据说,这是建校百年间,唯一一个考上清北的学生留下的话。
就这么一句心灵鸡汤,在某次校园翻新时,校长特意让人把字做大,挂在最显眼的地方,当成一块金字招牌。
俞凤以前根本没机会走进来。
行政楼一层是校史展厅,里头有各式各样的锦旗,还有解放前的旧课本。
二楼把头那间,是校长办公室,窗朝东。
有半间教室那么大,宽大的真皮沙围成“凵”
字型,红木茶几擦得能照出人影。
一张大班台,背后高悬一副匾额,龙飞凤舞四个大字——“大展鸿图”
。
其余三面墙错落挂满相框,其中一张,校长与黄继侠的合影,被摆在c位,背景正是黄家捐的那扇校门。
俞凤就坐在那张合影底下。
她背挺得笔直。
茶几上,搪瓷缸冒着热气,映出校长眼角更深的鱼尾纹,他开门见山。
“俞凤,不是我泼你冷水。”
“现在到底不是义务教育了,没必要一条道走到黑,就算你撑到毕业,那回头,上大学学费不也是难……”
“再者,念书得专心,你瞧瞧你,又是家里的债,又是外头的闲话,既然心思不在学习上,不如早些找点事干。”
“咱镇上针织厂你知道吧,我托人问了,招学徒,管吃管住,每个月还有七百块钱拿,先把眼前难关过了,比在这儿耗着强。”
俞凤板着脸,木木地不说话。
校长叹气,“俞凤,我跟你说句实在话。”
“学校不是我一个人的,要养几十号老师,几百学生等着上课,咱经不起折腾。”
他说的是泼红油漆那事的余波。
当晚,就有家长堵住传达室要说法,说学校和不法分子勾结,破坏正常学习秩序。
教务处电话都快让打爆了。
“你要是继续念,他们指不定还会来找麻烦,不如先出去打工,避避风头,等以后这茬过了,你想回来,我再帮你插班,行不。”
俞凤眼帘微颤,还是一动不动。
“俞凤啊,”
校长轻舔干瘪的嘴皮,“念书不是唯一出路,好好活着才最要紧!”
这时,俞凤眼睛一亮。
校长不明所以,只当说动了她,语气松快不少,“你记不记得从前有个小瘦子,就跟你似的也扎个马尾,叫方梅。”
“她退学就去县城理店当学徒,现在都能自己上手剪头了,还说将来把店也盘下。”
“你看看,这也是一条出路,对吧。”
校长前倾上身,不时观察她反应。
他今天谈话主打一个“诱劝”
。
从具体困境切入,直戳她没钱难撑的痛点,再用身边人成功例子拉进距离。
当校长十几年,千难万险都处理过,就不信她一个毛头学生,能有多难缠!
俞凤“嗯”
了一声。
什么方梅圆梅,她压根不记得是谁,或许根本就是校长瞎编的,哄她而已。
他看似聊家常,实际明晃晃带着引导。
估计他下一句就要说:与其在学校担惊受怕,不如找个活计稳住。
想到这里,俞凤嘴角微动。
“你再想想,是在这儿每天慌慌张张念书,还是手里有活,兜里有钱好,你想想,到底哪个实在?”
“……”
果然。
她精准预判了校长的话术。
闻言,俞凤突然笑了,不屑地轻嗤一声。
她这一笑。
像根针,把校长的笑缝在脸上。
好一番苦口婆心,人家油盐不进。
校长烦躁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