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经的手?一个都别漏掉!” 以及他仿佛自言自语,又像刻意说给门外小红听的冰冷低语:“哼,有些人,手伸得太长,也不想想……武钢那个王经理,是怎么‘意外’死在设备事故里的?”
小红脚步一个踉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她不敢回头,只觉得那阴冷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她的脊梁骨。指甲缝里那几道黄色的涂改液痕迹,像三道丑陋的伤疤,灼热地提醒着她刚刚窥见的、深不可测的黑暗。
第四节:模特事件
临街的玻璃橱窗,是百货商店最光鲜亮丽的脸面。
此刻,在午后略显慵懒的光线下,一个面无表情的塑胶女模特僵硬地站立着,身上穿着一件土气的碎花的确良衬衣,下身却是一条肥大的、洗得发白的旧军裤。这身不伦不类的搭配,透着一股敷衍和过时的气息,与橱窗外街道上偶尔驶过的、车头系着大红花的崭新“菲亚特126p”小轿车格格不入。
模特空洞的眼睛直视前方,映出街对面灰扑扑的国营理发店招牌。
梅小红站在橱窗里,手里拿着一件刚从仓库深处翻出来的、压箱底的宝蓝色涤纶连衣裙。裙子是“广交会”的样品,设计简洁大方,掐腰,小A字摆,在灰暗的库存里显得光彩夺目。
她看着模特身上那套土掉渣的搭配,想起仓库里那条被遗弃的牛仔裤,想起李国庆那涂改液下的红印章,一股强烈的、想要打破点什么的冲动在她心底翻涌。
趁着午休人少,负责橱窗布置的老赵又请假了,小红果断地打开橱窗后门钻了进去。狭小的空间里闷热异常,弥漫着塑胶和灰尘的味道。
她小心翼翼地将模特身上那件土气的碎花衬衣脱下来,换上了宝蓝色的连衣裙。又费力地解开那条肥大军裤的皮带扣,将它褪下。
当模特换上宝蓝色连衣裙的瞬间,整个橱窗的气质都变了。僵硬的塑胶躯体被流畅的裙摆线条柔化,那抹亮眼的蓝色如同投入死水潭的一颗石子,瞬间吸引了几个路过的行人驻足观望,尤其是几个年轻姑娘,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艳和向往。
小红退后一步,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她想了想,又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用白色棉线绣着一朵含苞玉兰花的布贴——这是母亲张桂芬年轻时绣的,被她悄悄藏了多年。她轻轻地将这朵小小的玉兰花,别在了模特连衣裙靠近心脏位置的领口内侧。
一点洁白的温柔,悄然绽放在冰冷的塑胶躯体上。
然而,这小小的光芒并未持续多久。
“谁?!谁干的?!反了天了!!”
一声苍老却中气十足的怒吼如同炸雷,在橱窗外响起。退休的老主任拄着拐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橱窗里的模特,手指像秋风中的落叶:“梅小红!是不是你?!谁让你给她穿这种妖里妖气的裙子的?!啊?!这像什么样子?!袒胸露背,招蜂引蝶!这是要腐蚀谁?!带坏社会风气!马上给我换下来!换回原来的!”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橱窗玻璃上。几个原本驻足欣赏的行人被他这一吼,吓得赶紧低头走开,眼神里却带着惋惜。
小红站在橱窗里,隔着玻璃看着老主任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听着那刺耳的“招蜂引蝶”,一股冰冷的倔强从脚底升起。她没有争辩,默默地打开橱窗门,走了出来,在老主任严厉的监视下,将模特身上的蓝裙子换回了那套土气的碎花衬衣和旧军裤。那朵小小的玉兰花,被她悄悄摘下,攥进了手心。
老主任哼了一声,这才拄着拐杖,气呼呼地走了。
橱窗恢复了死气沉沉的模样。但小红的心,却没有平静。
深夜。
百货商店早已打烊,沉重的卷帘门落下,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只有值夜保安手电筒的光柱偶尔扫过空旷的卖场。一片死寂。
一个瘦小的身影,如同幽灵般,从仓库的阴影里溜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工具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