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乎严厉,“这颜色味儿不对,对身体不好!不想以后遭罪的,就给我老老实实戴好!”
她把一个改装好的口罩塞到张芹手里,看着她脸上那抹不健康的苍白,心头掠过一丝强烈的不安。
日子在染缸的翻滚和机器的轰鸣中一天天滑过。那甜腥的、带着金属锈蚀感的气味越来越浓,像一层无形的、黏腻的油膜,糊在每个人的鼻腔、喉咙,甚至肺里。
咳嗽声开始在车间里此起彼伏,起初是压抑的、零星的一两声,渐渐连成了片。尤其是下工后,澡堂里更是咳声震天。
张芹咳得越来越厉害。她是个单亲妈妈,独自拉扯着一个刚上小学的儿子。为了多挣点计件工资,她总是抢着去染缸边操作,因为那里工序复杂,工分高。
起初她只是觉得胸闷,嗓子发干发痒,后来咳起来就止不住,常常弓着腰,脸憋得通红,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这天下午,小艳在调试一台新到的并条机,突然听到染缸那边传来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中间夹杂着痛苦的干呕。
她心猛地一沉,丢下工具就跑了过去。
只见张芹整个人蜷缩在巨大的染缸投料口旁边,一只手死死抠着冰冷的铁质缸沿,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另一只手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让她瘦小的身体像狂风中的落叶般抖个不停。
几个女工围在她身边,手足无措。
“张芹!”小艳冲过去扶住她。
张芹抬起头,脸上是病态的潮红,嘴唇却有些发绀。她刚想说什么,又是一阵更猛烈的咳嗽袭来。
她猛地松开捂着嘴的手,撑在地上,大口喘气。
小艳的目光凝固了。
张芹刚才捂嘴的手心里,赫然有一抹刺目的鲜红!
血!
“别……别声张,艳姐……”张芹喘息稍定,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带着浓重的痰音。她慌乱地想把手藏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哀求,“我没事……就是……就是咳得狠了点……我歇歇就好,活儿……活儿不能耽误……”
一股寒气从小艳的脚底直冲头顶。
她看着张芹嘴角残留的一丝血迹,看着她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的肩膀,看着她身上那件被“孔雀蓝”染得斑斑驳驳的旧工装,巨大的愤怒和悲凉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这活儿不能再干了!”小艳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扫视着周围脸色同样惊惶的女工们,“都停下!现在!立刻离开染缸区!”
“不能停啊,艳姐!”一个女工急得快哭了,“这批布今天得下缸染第三遍,耽误了交期,建国哥……周厂长要发火的!要扣钱的!”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小艳厉声喝道,眼圈发红。她不再理会其他人,用力想把张芹搀扶起来,“走,我送你去医院!”
张芹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挣脱了小艳的手,力气大得惊人。
她踉跄着后退两步,背靠着冰冷的染缸,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不……不去医院……花不起那个钱……”她摇着头,脸上是穷途末路般的绝望,“我儿子……还要交书本费……我不能没工钱……”
她浑浊的目光投向旁边一个沾满油污的木凳,上面放着她那顶黄色的、印着厂名的安全帽。那帽子边缘有些开裂了,显得陈旧而脆弱。
张芹的眼神空洞了一瞬,随即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她不再看小艳,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地、几乎是挪到了那个木凳旁。
她拿起安全帽,手指颤抖着摸索着内衬的边缘。然后,她做了一个让小艳心胆俱裂的动作——她从那脏污的工装口袋里,摸出了半截用得很短的铅笔头,还有一张皱巴巴、印着“伍市斤”字样的旧粮票。
就在这弥漫着甜腥毒气的车间里,在巨大的机器轰鸣声中,在梅小艳和几个女工震惊的目光下,张芹佝偻着身子,把粮票粗糙的、印着稻穗图案的背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