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拍了拍工装上的棉絮。
她的眼神扫过赵科长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扫过他身后两个眼神躲闪的干事,最后落在更远处——车间门口,一个穿着崭新中山装、梳着油亮背头的身影一闪而过。是阿昌。
一丝冰冷的了然划过小艳眼底。
她明白了。这不是调查,这是报复。
是丈夫周建国即使躺在病床上,依旧发出的反扑,是阿昌代表的港商为了捂住盖子施加的压力,是厂里某些人急于撇清责任、平息事态的手段。
狠毒的倒打一耙!
“好。”小艳只回了一个字。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中。没有辩解,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早已预料到的平静。
她跟着赵科长三人走出车间。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单而倔强。
他们没有走向厂区前院的保卫科,而是径直走向了车间后面,一个偏僻角落里的——女工更衣室。
咣当!
更衣室锈迹斑斑的铁门被粗暴地拉开,又重重关上。一股浓重的霉味、汗味和廉价脂粉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
“进去!老实待着!没有通知,不许出来!”赵科长冷冰冰地丢下一句,示意一个干事,“把门锁上!”
沉重的铁锁“咔哒”一声落下,宣告着囚禁的开始。
更衣室不大,阴暗潮湿。
两排破旧的木质更衣柜靠墙放着,油漆剥落,柜门上贴着早已褪色的明星贴画和模糊不清的名字标签。几张长条木凳歪歪扭扭地摆在中间。角落里堆着些废弃的纱管和脏污的劳保鞋。
唯一的光源,是高处一扇装着铁栅栏的小气窗,透进几缕奄奄一息的昏黄暮光。
这里,成了梅小艳的囚笼。
时间一点点流逝。
暮色四合,更衣室里彻底陷入了黑暗。只有远处车间隐约传来的机器声,证明着外面的世界还在运转。
饥饿和寒冷开始侵袭。
小艳抱膝坐在冰冷的长凳上,背靠着更衣柜,眼睛在黑暗中睁着,像两点寒星。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脚步声和钥匙开锁的声音。铁门被拉开一条缝,一个搪瓷饭缸被粗暴地塞了进来,“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里面是冰冷的、结成一坨的米饭和几根发黄的咸菜。
“吃饭!”门外是赵科长干巴巴的声音。
铁门再次被关上,落锁。
小艳没有动地上的饭缸。
她只是静静地坐着。
愤怒的潮水退去,留下的是一种冰冷的清醒。她知道,把她关在这里,是为了隔绝她与外界的联系,是为了争取时间销毁证据、统一口径、编织谎言。
周建国和阿昌他们,要用最快的速度,把“孔雀蓝”的盖子捂死,把张芹的死、工人的伤、甚至周建国自己的残废,都归咎于她这个“疯子”的“蓄意破坏”。
她不能坐以待毙。
黑暗中,小艳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个囚笼。
高处的气窗太小,铁栅栏焊得结实。门是厚重的铁门,锁在外面。唯一的薄弱点……她的目光落在了门上方墙壁上那个小小的、正方形的排风扇口。
那是一个老式的铁皮排风扇,用来给更衣室通风换气。
此刻扇叶静止着,蒙着厚厚的灰尘和油污。排风扇的外面,应该覆盖着一层防护的铁丝网。
小艳站起身,走到排风扇下方。借着气窗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她仔细打量着。
排风扇的边框是薄铁皮铆接在墙上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边缘的铆钉甚至有些松动锈蚀。
她需要工具,只要有工具,一切难不倒善于动脑动手的她。
目光在更衣室里逡巡。
落在那些废弃的纱管上。
纱管是硬木做的,很结实。她拿起一根,掂了掂,又放下。不够锋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