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手续办完,接过那叠厚厚的、带着霉味的钞票时,周建国的手都在抖。他小心翼翼地将钱装进内袋,仿佛那不是钱,而是一颗沉甸甸的心。
资金到位,一切仿佛按下了快进键。“康乐康复中心”的牌子,终于在一片匆忙和简陋中,挂在了临街租来的一个小院门口。牌子是周建国找熟人写的,字迹算不上漂亮,却透着一股实实在在的期盼。
开业那天,没有鞭炮齐鸣,没有花篮簇拥,只有简单的清扫和布置。但小艳和周建国的心,却比任何隆重的典礼都要激动和紧张。
首批接收的五名女工,包括王大姐、李阿姨,被她们的家人或用自行车推着,或搀扶着,送到了这里。
她们的脸上带着长期病痛折磨留下的灰暗和麻木,眼神怯生生的,充满了对陌生环境的不安和对自己成为家人累赘的深深自卑。她们低着头,不敢与人直视,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小艳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护士服——她自己的护士服,迎了上去。
她的脸上带着最温暖、最真诚的笑容,依次紧紧握住她们粗糙而僵硬的手。
“王大姐,李阿姨,赵姐……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这里就是咱们以后的家,大家一起努力,慢慢都会好起来的!”她的声音轻柔却充满力量,像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
她带着她们参观虽然简陋却干净整洁的房间,介绍那些最基本的康复器械,耐心地回答她们每一个小心翼翼的问题。她没有说任何空泛的大道理,只是用行动告诉她们:这里欢迎你,你没有被抛弃。
下午,小艳没有急着安排康复训练。她烧了一大壶开水,拿出自家带来的炒瓜子和小点心,把大家召集到院子里阳光最好的角落。
“咱们今天啥也不干,就拉拉家常,说说话。”小艳笑着给每个人倒上热水,“王大姐,您儿子今年该中考了吧?学习咋样?李阿姨,您家老娘最近身体好些没?”
她没有问她们的病情,没有问她们的困难,只是聊着最普通不过的家常。起初,大家还很拘谨,问一句答一句。渐渐地,在小艳温和的引导和其他人偶尔的插话中,话匣子慢慢打开了。
她们说起孩子的不懂事,说起家里的柴米油盐,说起当年在车间里的热闹时光……说到动情处,有人抹起了眼泪,有人则发出了久违的、轻微的笑声。
小艳在一旁静静地听着,适时地递上一杯水,或者拍拍对方的肩膀。她知道,身体的康复固然重要,但心灵的冻土更需要阳光和温度来融化。
这些压抑了太久的倾诉和倾听,这种彼此理解、相互取暖的氛围,本身就是一剂最好的良药。
夕阳的余晖洒满小院,给每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虽然未来的路依然漫长而艰难,虽然康复中心依旧面临着无数未知的挑战,但在这片小小的、用祖传玉镯换来的天地里,第一颗名为“希望”的种子,已经悄无声息地落入了干涸的心田,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刻。
小艳看着眼前这一幕,悄悄背过身,擦了擦眼角。她握了握口袋,里面空空如也,那只承载了太多的翡翠镯子已经不在了。但她的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充实。母亲说得对,念想放在心里,比放在匣子里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