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刚过,肃州卫左哨营地已是一片肃杀景象。没有号角长鸣,没有战鼓擂动,只有黑暗中压抑的脚步声、甲叶轻微的碰撞声、以及军官们低沉而短促的口令。火把有限,只在关键路口点燃几支,昏黄的光晕下,人影幢幢,如同沉默的潮水在有序涌动。何宇昨夜下达的是秘密开拔的军令,要求人马衔枚,蹄裹厚布,力求悄无声息地前出至预定阵地,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何宇身披他那件保养得极好的轻质铁甲,外罩御寒的深色战袍,立于哨部门前。他的目光在黑暗中依然锐利,扫视着迅速集结的部队。陈副哨官正与各百夫长最后核对人数与装备;周司务长指挥着辅兵们将最后一批箭矢、干粮和急救物品分发到每个什;牛大力则低声呵斥着几个有些忙乱的新兵,帮他们检查束甲的丝绦是否牢固。整个左哨,如同一架精密的战争机器,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悄然开始了运转。
“哨官,各队点验完毕,皆已整装待发!”陈敢快步上前,抱拳低声禀报。
何宇点头,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沉声道:“按预定序列,出发!”
命令悄无声息地传递下去。以赵猎率领的侦讯队尖兵为前导,其后是牛大力的第一突击百人队,何宇自率中军本队(包含直属弩手和亲兵),第二、三百人队依次跟进,周谨带领的辎重辅兵押后。长长的队伍如同一条暗色的巨蟒,悄无声息地滑出营门,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
行军是严峻的第一道考验。为了隐蔽行踪,队伍选择的是一条较为偏僻、地形复杂的路线,需穿越一片布满砾石的戈壁滩,再沿一条干涸的古河道边缘行进。天色未明,星光黯淡,脚下坎坷难行。何宇事先已派出熟悉地形的向导,但黑暗中仍难免有士卒失足或掉队。然而,平日严酷的训练此刻显现出成效。军官们凭借微弱的星光和长期磨合的默契,低声约束着部下;士卒们则依靠增强的体力和耐力,紧紧跟上队伍,无人喧哗,只有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和沙沙的脚步声,汇成一股潜行的暗流。
何宇骑在马上(为节省马力,多数军官步行),目光不断扫视前后,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和路程。他并不担心队伍的纪律和体力,更多是在推演抵达黑石峪后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根据赵猎最新传回的消息,鞑靼先锋约五百骑,速度极快,预计在天亮后不久即可抵达黑石峪一带。留给左哨构筑工事的时间,非常有限。
天色微明,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左哨队伍终于抵达黑石峪。这是一处天然的隘口,两侧是风化严重的陡峭山崖,中间一条不算宽阔的通道,是南下劫掠的必经之路之一。何宇立即下令:“陈副哨官,带人勘察地形,确定防御重点!牛大力,带你的人,立即抢占两侧制高点,构筑简易箭垒!二队、三队,沿通道设置拒马、挖掘陷坑!周司务,辎重靠后隐蔽,组织辅兵协助构筑工事,弩手分队归建!”
命令清晰明确,各级军官立刻行动起来。经过严格训练的士兵们展现出高效的执行力。牛大力率领突击队如同猿猴般攀上两侧山崖,利用随身携带的工兵铲和就地取材的石块,迅速搭建起可供弩手隐蔽射击的掩体。通道内,士兵们喊着低沉的号子,将携带的简易拒马桩深深打入地面,并用铁锹奋力挖掘绊马坑和陷阶。何宇则带着陈敢和几名亲兵,亲自巡视即将成为战场每一寸土地,根据实际地形,微调着防御部署。他将弩手主力布置在两侧山崖的掩体后,形成交叉火力;命令盾牌手和长枪兵在通道入口处组成坚实的阵线;将一部分机动兵力作为预备队,藏在通道中段一处拐弯后的隐蔽处。
工事尚未完全成型,派出的斥候便疾驰而回,带来急促的消息:“报!哨官!东北方向烟尘大起,鞑靼先锋骑兵,距此已不足五里!”
来了!所有人心头一紧。
何宇面色不变,跃上一块高石,眺望远方。果然,地平线上,一道黄色的尘烟如同狼烟般升腾,正向这边迅速蔓延。他甚至能隐约听到闷雷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大地开始微微震颤。
“全军!各就各位!准备迎敌!”何宇的声音不高,却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