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已入深秋,肃州卫所处的北疆,天地间萧瑟之气愈浓。枯草在寒风中伏倒,仅存的几片顽强的树叶也被刮得不知所踪,露出光秃秃的枝干,直指灰蒙蒙的天空。气温骤降,呵气成霜,夜晚营房外放置的水盆,清晨必结一层薄冰。然而,比天气更冷的,是日益紧绷、几乎令人窒息的边境局势。空气中弥漫的不再仅仅是尘土和寒意,更添了一种无形的、沉重的肃杀之气,仿佛一张不断拉紧的弓弦,随时可能崩裂。
左哨派驻在外的情报人员,如同敏锐的触角,传回的消息越来越频繁,内容也愈发令人心惊。赵猎手下的“远探”小组,冒险深入数百里,发现多个原本游牧的鞑靼部落正在向几个固定的水草丰美之地聚集,帐篷连绵,牛羊马匹数量惊人,更观察到有组织的骑队在进行大规模的围猎演练,这往往是战前集结和热身的标准迹象。“近察”小组则报告,边境线外侧的鞑靼游骑数量明显增多,活动范围扩大,挑衅意味十足,几次甚至逼近到明军烽火台可视距离之内,与巡哨小队发生过小规模的对峙和箭矢互射,虽未爆发全面冲突,但火药味已极浓。来自商队和驿卒的零散信息也拼凑出一个不祥的图景:北方的草场今年因旱情收成大减,几个大部族头领会面频繁,似乎在酝酿着一次大规模的南下“打草谷”(劫掠),以弥补过冬的物资短缺。
所有这些信息,经过何宇主持的敌情研判会反复分析、印证,最终得出了一个清晰的结论:一场规模远超前几次小股扰边的大规模军事冲突,已如箭在弦上,迫在眉睫。攻击的方向很可能就包括肃州卫防区,而时间,极可能就在寒冬完全降临、河流封冻利于骑兵机动之后。
肃州卫高层显然也收到了类似的情报和来自更上级的警示。守备李崇山连续下达了数道措辞严厉的备战命令:各哨所加固营防,检查烽火台信号系统,加大巡边力度和频率,大量储备箭矢、擂石、火油等守城物资,并开始有计划地向几个关键堡垒集结兵力。整个卫所如同一头被惊醒的猛兽,开始绷紧肌肉,露出獠牙。
在这山雨欲来的氛围中,左哨的营地,却呈现出一种异乎寻常的、高度内敛的紧张与有序。在何宇的指挥下,全哨提前进入了临战状态,但这种状态并非慌乱的备战,而是基于此前数月严格训练和体系构建之上的,一种有条不紊、层层推进的“磨刀”过程。
何宇首先调整了训练重心。日常的体能和基础技能训练并未放松,但强度有所微调,更注重保持士卒的巅峰状态,避免过度疲劳。战术合练则成为绝对的核心。以往侧重于单兵和小队的技术动作,现在则完全转向实战背景下的营、哨级协同作战演练。何宇根据情报推测的几种可能进攻路线和方式,设定了多种预案:包括依托有利地形进行野战阻击、依托营寨工事进行坚守防御、以及必要时协同友军进行侧翼突击或迂回包抄。
校场上,杀声震天,却忙而不乱。在代表不同敌我势力的旗帜指挥下,左哨三个百人队反复演练着阵型转换。盾牌手如山而立,长枪兵如林而出,弩手们则在掩护下进行精准的齐射覆盖。担任“突击”职能的尖刀小队,在牛大力的率领下,反复练习如何利用友军创造的战机,迅猛撕开“敌军”阵线。工程辅兵则忙着演示如何快速设置拒马、挖掘陷坑、甚至构筑简易的箭楼。每一次演练结束,何宇都会立即召集各级军官进行复盘,指出配合中的瑕疵,优化战术细节。他甚至组织了两次夜间紧急集合和模拟遇袭反应训练,以锤炼部队在突发情况下的应变能力。
在后勤保障上,司务长周谨展现出了惊人的效率。根据何宇的命令,他不仅足额领取了卫所下发的战备物资,还利用左哨此前结余的公费和何宇特批的款项,通过相熟的商队,额外采购了一批质量上乘的牛皮(用于修补盾牌和甲胄)、精铁箭头、以及大量的生姜、干辣椒等可用于御寒的食材。左哨的武库被整理得井井有条,每一张弓、每一柄弩、每一杆长枪都经过精心检查和保养,确保随时可以投入战斗。粮秣储备足以支撑全哨高强度作战半月有余。周谨甚至组织炊事班提前制作了大量易于储存和携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