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沉,将天边染成一片凄厉的血红,映照在黑石峪前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更添几分惨烈与苍凉。鞑靼军的攻势,在经历了骑兵冲锋的溃败和步兵盾阵的受挫后,非但没有停歇,反而如同受伤的野兽,变得更加疯狂和不顾一切。短暂的沉寂之后,敌阵中传来了更加密集和狂躁的战鼓声与号角声。
这一次,鞑靼人显然放弃了任何复杂的战术变化,将剩余的所有兵力,包括之前作为预备队的生力军,全部压上!他们不再讲究阵型,不再依赖盾牌的有效防护,而是如同决堤的洪水,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人挨人,马挤马,挥舞着兵器,瞪着血红的眼睛,朝着狭窄的隘口发起了亡命般的集团冲锋!其目的只有一个:利用绝对的人数优势,以血肉之躯冲垮明军的防线,用死亡堆砌出一条通往胜利的道路!
“呜嗷——!”
海啸般的呐喊声混合着杂沓如雷的脚步声、马蹄声,形成一股毁灭性的声浪,冲击着守军的耳膜和神经。放眼望去,整个隘口前方,黑压压一片,尽是涌动的人头和马影,刀枪反射着夕阳的血光,如同翻滚的金属浪潮。这种不计代价、不留后路的疯狂冲锋,所带来的视觉和心理冲击力,远比之前任何一次进攻都要恐怖!
“哨官!鞑子拼命了!”陈敢的声音带着一丝嘶哑,眼前的景象让他这个老兵也感到心悸。敌军的人数太多了,多到仿佛杀不胜杀,一旦被他们贴近,凭借左哨这三百余人,瞬间就会被淹没。
阵地上,刚刚因连续胜利而高涨的士气,此刻也面临严峻考验。一些新兵看着那无边无际涌来的敌潮,脸色惨白,握着兵器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就连牛大力也啐了一口唾沫,狠狠骂道:“狗鞑子,真他娘的不怕死!”
何宇站在高处,瞳孔微微收缩。眼前的局势确实危急。敌军这种全军压上的“猪突”战术,虽然笨拙,但在兵力悬殊的情况下,往往能起到奇效。左哨的箭矢经过连番激战,消耗巨大;鸳鸯阵虽利,但面对四面八方涌来的、完全不顾伤亡的敌人,也难免会被冲散、分割,最终陷入各自为战的险境。
不能再按部就班了!必须动用最后的手段,给予敌军决定性的心理打击,彻底摧毁其进攻意志!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无比锐利,转身对身旁的亲兵厉声道:“传令!掷雷队前出!目标,敌密集冲锋队形!听我号令,齐掷!”
所谓“掷雷队”,乃是何宇的秘密武器,也是他敢于以区区一哨兵力硬撼数倍之敌的最大依仗之一。这支小队由十余名臂力强健、胆大心细的士兵组成,由何宇亲自挑选和训练。他们使用的,并非传统兵器,而是一个个用厚陶罐制成的简易“火药包”。罐内填充了何宇凭借记忆和反复试验配制出的黑火药,并混入了铁钉、碎瓷片等增加杀伤力的杂物,罐口用油布和泥土密封,引出一根浸过硝石的药捻。使用时,点燃药捻,奋力掷向敌群,虽远不如后世手榴弹精准可靠,但其爆炸时的巨响、火光和飞溅的破片,在这个冷兵器为主的时代,足以产生惊人的震慑效果。
命令迅速传达。十余名掷雷手从阵地后方隐蔽处迅速前出,每人腰间挂着数个沉甸甸的陶罐,手中拿着火折子。他们在胸墙后一字排开,目光紧紧盯着汹涌而来的敌潮,计算着距离,等待着最后的命令。周围的士兵们看到这些奇怪的陶罐,眼中露出好奇与期待,他们或多或少听说过哨官在鼓捣一些“稀奇玩意儿”,但从未见过其真正威力。
敌军越来越近,已经冲入百步之内,甚至能看清最前面那些鞑靼士兵狰狞扭曲的面孔和声嘶力竭的嚎叫。大地在颤抖,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
何宇计算着距离和风速,眼看敌军前锋已冲入五十步的最佳投掷范围,他猛地挥下手旗,用尽全身力气大吼:“掷雷!放!”
掷雷队队长闻令,立刻将火折子凑到药捻上!“嗤嗤嗤——”十余道火花同时亮起,药捻迅速燃烧。
“扔!”队长一声令下!
十余名掷雷手用尽全身力气,将点燃的陶罐朝着敌军最密集的区域奋力抛掷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