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的香火气息尚未完全散尽,镇北堡已不得不从纯粹的哀悼中挣脱出来,面对更为严峻和实际的生存问题。深秋的寒意一日胜过一日,枯黄的野草上凝结起洁白的霜华,提醒着人们,严冬的脚步已近。对于这座刚刚经历血火洗礼、满目疮痍的边城而言,如何在冬季彻底降临之前,让幸存者能有遮风避雪之所,能有果腹之粮,有御寒之衣,是比任何敌人都更加迫在眉睫的挑战。
何宇将内心的悲痛深深掩埋,迅速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千头万绪的善后工作之中。他深知,此刻的犹豫和迟缓,都可能让之前所有的牺牲付诸东流。他的身影变得更加忙碌,每日天不亮,便能听见他在临时充作衙署的残破院落里,与牛大力、陈敢等将领以及几位德高望重的乡老商议事宜的声音。他的命令清晰而具体,每一项都关乎生死。
首要之事,是安置流民和抚恤伤亡。阵亡将士的名册最终核定,共计七百二十九人。何宇下令,按照最高标准发放抚恤银,并亲自监督,确保每一文钱都能送到遗属手中。对于家中失去壮劳力、无力维系的家庭,他指令登记造册,由官府拨付粮食,并组织军屯的劳力协助他们修缮房屋,准备过冬的柴薪。对于在战乱中失去亲人的百姓孤儿,他设立临时的抚幼处,集中供给食宿,并派人看顾。
“大人,抚恤银两……库中存银已然不多,若按此标准,恐难支撑到年底。”掌管钱粮的吏员面带难色,捧着账册向何宇汇报。
何宇站在摊开的地图前,头也未抬,沉声道:“优先保障阵亡将士抚恤和伤残弟兄的恩赏,一分不能少。不足部分,从我名下俸禄和此次朝廷若有赏赐中支取。再不足,我去向指挥使司恳请,或向城中尚有余力的乡绅商贾借贷。绝不能让将士流血,家眷再流泪。”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那吏员闻言,不敢再多言,躬身退下办理。消息传出,军中残存的士卒无不感佩,士气在悲恸中悄然凝聚。
城墙的修复是另一项刻不容缓的工程。后金军猛攻留下的缺口如同狰狞的伤口,若不及时修补,一旦有小股敌军或马贼来袭,后果不堪设想。何宇亲自登上每一段破损的城墙,仔细勘察。被投石砸毁的垛口,被地道爆破震裂的墙基,被烈火焚烧得焦黑的马面,每一处都需要不同的修复方案。
他召集了堡内所有的工匠和懂得泥水活的民夫,将人手分为数队。一队负责清理废墟,将碎砖乱石运下城墙,有用的材料归类留存;一队负责和泥夯土,按照何宇根据现代知识略微改进的配方(掺入糯米汁、石灰以增加粘性)制作夯土;最具经验的老师傅则带领一队人,负责关键部位的砌砖和加固。
“此处缺口,需向内收三分,筑一突出敌台,便可消除死角,形成交叉火力。”何宇指着地图上一处关键的破损点,对负责的工头交代。他并非土木专家,但基本的军事工程学和几何知识,让他能提出远超这个时代普通将领的合理建议。工匠们起初对这位年轻守备的指点将信将疑,但在按照其要求施工后,发现效果确实更佳,不由得心生敬意。
修复工作日夜不停。白天,号子声、夯土声、凿石声不绝于耳;夜晚,则点燃篝火,挑灯夜战。何宇规定了三班轮换制度,保证劳役强度,并提供足量的食物,甚至将缴获的部分后金牛羊宰杀,熬制肉汤分给役夫,以补充体力。他自己也常常在深夜,裹着斗篷,出现在工地上,查看进度,解决遇到的困难。
城内的重建同样繁重。被火箭焚毁的民居需要重建,被石块砸塌的窝棚需要修缮。何宇采取了以工代赈的方式,组织流民和失去财产的百姓参与劳动,按劳分配食物和微薄的工钱,并承诺房屋建好后,优先分配给他们居住。这不仅解决了劳动力问题,也避免了单纯赈济可能引发的惰性和不满。他还组织人手,彻底清理战争留下的污秽,填平壕沟,掩埋废弃物,并用生石灰对重点区域进行消毒,防止战后疫病的发生。
这一日,何宇正在查看一处新开挖的水井进度,以确保冬季水源充足。陈敢快步走来,低声禀报:“大人,派往周边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