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将至,北风愈发凛冽,卷起戈壁滩上的碎雪和沙砾,抽打在镇北堡新修补的城墙之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堡内虽依旧可见大战留下的伤痕,但秩序已然恢复,炊烟袅袅,修补屋舍的叮当声与士卒操练的呼喝声交织,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坚韧生气。然而,这份短暂的平静,却被一队风尘仆仆、高举旗牌的信使的到来所打破。
这队人马并非来自战场方向,而是从东南方的官道疾驰而来,为首的官员身着青色官袍,外罩挡风的斗篷,虽满面风霜,眉宇间却带着一股京畿衙门的威严气息。他们携带的,不是军情急报,而是代表着朝廷法度与恩赏的敕令文书。消息如长了翅膀般迅速传开,守备衙署前很快便聚集了不少军民,窃窃私语,目光中交织着期待与好奇。
何宇闻报,整了整因连日忙碌而略显褶皱的守备官服,率牛大力、陈敢等主要将领及堡中乡老,于衙署正堂门前迎候。他面色平静,但心中亦不免泛起微澜。他知道,来自朝廷的正式评判,终于到了。
宣旨仪式在简单而庄重的氛围下进行。那官员展开黄绫裱糊的圣旨,声音清朗,在寒风中清晰地传开: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闻褒有德,赏至材。肃州卫守备何宇,忠勇性成,韬略素裕。前守黑石峪,以寡击众,扬我军威;今镇镇北堡,临危受命,力抗强虏。孤城悬危三十七日,将士用命,浴血奋战,终使狂酋挫锐,疆土保全,功在社稷,勋着边陲。朕心甚慰。”
“……兹特晋何宇为肃州卫指挥同知,授昭勇将军勋阶,仍兼领镇北堡守备事,并总领黑石峪、狼山墩等七处边堡防务。所部将士,着兵部从优议叙,阵亡者厚加抚恤。钦此。”
圣旨内容不长,但字字千钧。指挥同知!这可是从三品的高阶武职,远非一个普通守备可比。这意味着何宇已一跃成为肃州卫仅次于指挥使的二号实权人物,其防区也大幅扩展,俨然成为北疆防线上一段关键区域的最高指挥官。“昭勇将军”的勋阶,更是对其勇武的官方肯定。
“臣,何宇,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何宇压下心中的波澜,依礼叩拜,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圣旨。这一刻,他感受到的不是单纯的喜悦,而是一份更加沉甸甸的责任。地位的提升,意味着更大的权力,也意味着更重的担子。
宣旨官员脸上露出公式化的笑容,拱手道:“何将军年轻有为,圣眷正隆,可喜可贺!兵部议功的文书随后便到,赏赐亦会由户部拨发。望将军再接再厉,为国屏藩。”
“多谢天使。此乃将士用命之功,何某不敢居功。”何宇谦逊回礼,随即吩咐道,“大力,安排天使及随行人员歇息,好生款待。”
“得令!”牛大力咧嘴一笑,兴冲冲地去安排了。陈敢等将领也面露振奋之色,主将高升,他们这些旧部自然前途光明。围观的军民得知消息,更是欢声雷动,与有荣焉。
然而,热闹过后,何宇独自回到书房,看着案上那卷明黄的圣旨,眉头却微微蹙起。喜悦是短暂的,他更清醒地意识到这封赏背后蕴含的深意和挑战。
首先,是防区的扩大。黑石峪、狼山墩等七处边堡,星罗棋布地散布在数百里的边境线上,这些堡垒规模不一,守军战力参差不齐,有的在之前的战事中受损严重,需要大量资源去修复和加强。如何整合这些分散的力量,构建一道统一、高效的防线,是一个极其复杂的课题。
其次,是权力的提升带来的内部关系变化。他原本只是肃州卫下辖的一名守备,如今一跃成为指挥同知,地位仅在卫指挥使之下。卫所内部原有的权力格局必然被打破,那些资历更老的将领是否会心服?原有的指挥使会如何对待他这个“火箭”擢升的副手?这其中微妙的人事关系,处理起来恐怕比应对明刀明枪的敌人更加耗费心神。
再者,是朝廷的期望与现实的差距。圣旨中“为国屏藩”四个字,重若千钧。朝廷给予厚赏,自然是希望他能发挥更大的作用,确保这段防线的万无一失。然而,经历连番大战,镇北堡本身元气大伤,钱粮、军械、兵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