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凛冽,卷起千堆雪,将广袤的北疆原野铺陈成一片无垠的银白。天幕是那种被严寒冻结了的灰蓝色,太阳有气无力地悬着,洒下冰冷而稀薄的光,无法给这片苦寒之地带来丝毫暖意。
时近腊月,是一年中最酷寒的时节。何宇率领着他初具雏形的“勇毅营”主力,顶着刺骨的寒风,踏着没膝的积雪,艰难地抵达了新的防区——镇远堡一线。
镇远堡,并非单指一座堡垒,而是一个以核心堡垒为中心,辅以数座屯兵墩台、烽燧,控制着一段关键长城隘口的防御体系。它像一颗楔子,嵌入了蒙古草原与辽东丘陵的交错地带,战略地位极其重要。此处向北,可威慑蒙古诸部,向东,则能钳制后金(建州)侧翼,是北疆防线上一处真正的咽喉要地。前任守将因浑河之战中驰援不力已被革职查办,此地的防务也曾一度松弛。当何宇的队伍在漫天风雪中,望见那座矗立在山脊上、在白雪覆盖下更显黝黑肃穆的堡墙时,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便压上了他的心头。
堡墙之上,“何”字将旗和“勇毅营”的营旗在狂风中猎作响,旗帜边缘已结了冰凌。守城的士卒们裹着厚重的棉甲,呵出的白气瞬间凝成霜花挂在眉梢胡须上。他们望着城下这支正在艰难行军的队伍,眼神复杂。有对这位新晋游击将军、名震北疆的“浑河战神”的好奇与敬畏,也有对这支刚刚经历血战、补充了大量新兵、未来将与他们在同一口锅里搅食吃的队伍的一丝审慎。
“开门!迎何将军入堡!”把总在城头高声呼喝。沉重的包铁木门被缓缓推开,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仿佛不堪风雪的重负。
何宇一马当先,踏入镇远堡。堡内空间并不宽敞,街道狭窄,两侧是低矮的营房、仓库和少数几家为军卒服务的铺子,此刻都门窗紧闭,唯有堡中心那座石砌的守备官署,还透出些许灯火。积雪被清扫过,堆在路边,又很快被新雪覆盖。整个堡垒,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寂静而压抑。
“末将镇远堡守备千总王劲,参见何将军!”一名身着旧棉甲、满脸风霜之色、年约四旬的军官,带着几名属下,早已候在官署门前,见到何宇,连忙上前抱拳行礼,态度恭谨,却也不失边军老卒的硬朗。
何宇翻身下马,将马鞭递给亲兵,上前一步托住王劲的手臂:“王守备不必多礼,风雪严寒,辛苦诸位弟兄了。”
“分内之事,不敢言苦。”王劲侧身让开道路,“将军一路劳顿,请署内叙话,末将已备下热汤炭火。”
进入官署正堂,一股混合着柴火、皮革和男人体味的暖烘烘气息扑面而来。堂中燃着两个大火盆,驱散了些许寒意。何宇脱下沾满雪花的斗篷,在主位坐下,牛大力如同铁塔般按刀立于其身后。王劲等人则恭敬地站在下首。
“王守备,说说堡内情形吧。”何宇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切入正题。
“是,将军。”王劲显然早有准备,条理清晰地汇报起来,“镇远堡现有战兵四百二十七人,内中有缺额一百七十余人。辅兵、军余及匠户合计约两百人。堡墙高三丈五尺,雉堞、敌楼需加修缮者共有三处。库存粮秣可支两月,箭矢五万,火药三千斤,火铳一百五十杆,其中堪用者约百杆。战马……仅有六十余匹,多羸弱。”
王劲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惭愧。这就是边镇堡垒的常态,兵额不足,装备老旧,物资匮乏。
何宇静静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这些情况,在他意料之中。他沉吟片刻,道:“兵额不足,我已带来勇毅营官兵一千二百人,后续还有补充。当务之急,是整饬防务,恢复战力。王守备,你久驻此地,熟悉情势,日后还需你多多襄助。”
王劲见何宇并无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骄横,反而言语客气,心中稍安,忙道:“末将定当竭尽全力,辅佐将军!”
“堡中士卒士气如何?对周边虏情,可有最新探报?”何宇又问。
“这个……”王劲略一迟疑,压低声音道,“不瞒将军,浑河大捷,弟兄们自是振奋。但此前小挫,加之欠饷已有三月,士气难免有些……至于虏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