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光阁赐宴的喧嚣与试探,如同隔夜寒露,在踏入忠勇伯府大门的那一刻,被何宇刻意地摒除在外。然而,府门之外,另一种形式的喧嚣,却以更直接、更汹涌的姿态,扑面而来。
皇帝亲赐的忠勇伯府,坐落于京城内城勋贵云集的澄清坊。府邸原是前朝一位获罪郡王的宅院,占地广阔,经过工部紧锣密鼓的修缮,朱漆大门焕然一新,门前一对石狮子威风凛凛,高悬的“忠勇伯府”鎏金匾额在晨光下熠熠生辉,无声地宣告着这座府邸新主人的显赫地位。
何宇的马车尚未抵达府门所在的街口,便被眼前的景象微微一惊。只见伯府门前车马簇簇,人头攒动,各色轿子、马车从府门前的空地上一直排到了街尾,将原本宽阔的街道堵得水泄不堪。前来拜谒的人群服饰各异,有身着绫罗绸缎的富商巨贾,有穿着官服的各色官吏,有劲装打扮的江湖人士,更有许多手持拜帖、翘首以盼的各式随从。人声、马嘶声、车轴辘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声浪,远远传来。
“让开!让开!伯爷回府了!”开道的侍卫高声呼喝,费力地分开人群。
原本喧闹的人群顿时一阵骚动,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辆装饰并不奢华却代表着无上荣光的马车。人们自动让开一条通道,目光中充满了好奇、敬畏、羡慕,乃至赤裸裸的渴望。无数拜帖如同雪片般试图递向马车窗口,伴随着七嘴八舌的呼喊:
“伯爷!小的是城南张记粮行的,特来给伯爷请安!”
“下官顺天府经历司王仁,恳请伯爷一见!”
“河北沧州铁掌帮吴天雄,慕名而来,愿为伯爷效犬马之劳!”
“伯爷,家父乃……”
何宇端坐车中,眉头微蹙。他料到会有人来拜会,却未想到阵仗如此之大,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他低声对车旁骑马随行的长史吩咐道:“传话下去,本伯伤势未愈,需静心调养,多谢各位厚爱,心意领了,今日一概不见。所有拜帖,由你统一收下登记。”
“是,伯爷。”长史应声,随即提高嗓音,将何宇的意思清晰传达。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失望的叹息和低声的议论,但无人敢有异议。马车在侍卫的护卫下,艰难地驶到府门前。何宇下车,对门外黑压压的人群略一拱手,便转身快步进入府内,厚重的朱漆大门缓缓关闭,将所有的喧嚣与热切隔绝在外。
踏入府门,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府内庭院深深,亭台楼阁,移步换景,虽经修缮,仍能看出前朝王府的底蕴与气派。奇花异草,古木参天,回廊曲折,静谧中透着雍容。然而,这份静谧同样是相对的。前院的厅堂廊下,依旧堆放着不少包装精美的礼盒,几个管事模样的人正指挥着仆役清点登记,忙得脚不沾气。
何宇径直穿过前院,走向内宅。他现在最想见的,是贾芸。
内宅的正房“锦墨堂”内,贾芸正坐在临窗的炕上,面前摆着厚厚的账本和一堆拜帖。她穿着一身藕荷色绣折枝玉兰的缎子袄,青丝挽起,簪着一支简单的碧玉簪,虽脂粉薄施,却难掩眉宇间的几分疲惫,但眼神依旧清亮沉稳,指挥着几个丫鬟婆子做事,井井有条。
见何宇进来,贾芸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连忙起身迎上:“爷回来了。宫里宴会可还顺利?”她一边帮他解下披风,一边关切地问道,声音温柔。
“嗯,还好。”何宇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的微凉,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和歉疚,“外面这般景象,辛苦你了。”
贾芸微微一笑,拉着他到炕边坐下,亲手斟了杯热茶递给他:“妾身分内之事,谈何辛苦。只是这从昨日到现在,拜帖和礼物就没断过,长史和几位管事都快忙不过来了。”她指了指那堆拜帖,“这些还只是今日上午的,昨日的已经登记造册,收入库房了。”
何宇接过茶盏,呷了一口,温热茶水入喉,稍稍驱散了从外面带回来的寒意和浮躁。“都是些什么人?”
贾芸拿起最上面几份拜帖,如数家珍:“这份是五军都督府左军都督李老将军的,派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