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他缓步走近画卷,再次细细观摩,从画面的左上角象征皇权的云纹龙旗,到右下角被押解俘虏惊恐的细节,一一掠过。最终,他的目光再次落回何宇的脸上,停留了许久。
“好!甚好!”夏景帝终于开口,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赞许,“文爱卿画笔精妙,不仅形神兼备,更深得其中意蕴精髓。将此图悬于宫中,不仅可彰何爱卿之功,更可扬我大夏国威,激励后世臣工!赏!重赏文从周及其如意馆画士!”
文从周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连忙叩首:“微臣谢主隆恩!此乃臣等本分,实赖皇上洪福,忠勇伯虎威,方能成此画卷。”
“戴权,”夏景帝心情颇佳,吩咐道,“命人将此图悬于武英殿东暖阁(或选择文华殿、紫光阁等有象征意义的宫殿)显要之处。另,传朕口谕给忠勇伯,就说他献俘之功,已由画士绘成图卷,悬于大内,留档史馆,让他……也高兴高兴。” 最后一句,语气意味深长。
“奴婢遵旨。”戴权躬身应下,立刻安排人去办。
消息传到忠勇伯府时,何宇正在书房里,对着一份刚刚起草完毕的奏疏草稿凝神沉思。奏疏的标题赫然是《为旧伤复发难膺重任恳恩辞免军职事》。这是他反复思量后,决定实施“以退为进”策略的关键一步。笔墨纸砚铺在桌上,旁边的茶早已凉透。
周文正几乎是屏着呼吸,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荣宠之色:“伯爷!伯爷!宫里来人了,是戴内相身边的得力干将,传来皇上口谕!”
何宇从沉思中惊醒,眉头微蹙,放下手中的笔:“可知何事?” 他心中首先掠过的是一丝警惕,刚刚经历了那次暗藏机锋的奏对,皇帝又有什么举动?
“是天大的喜事啊,伯爷!”周文正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皇上命如意馆画士绘制的《伯爷献俘太庙图》已经完成了,皇上看了龙颜大悦,赞不绝口,已下旨将巨图悬于武英殿内!还特意派人来传口谕,让伯爷您也高兴高兴!这是名留青史的殊荣啊!”
何宇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心中涌起的并非狂喜,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高兴?自然是有的,自己的功绩被以这种方式记录、肯定,悬于宫禁,流传后世,是任何为人臣子都梦寐以求的荣耀。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压力和清醒的认知。
“名留青史……”何宇低声重复了一句,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唯有自己才明白的苦笑。这“名留青史”的背后,是皇帝更高一层的“恩宠”姿态,也是更进一步的“绑定”与“审视”。这幅画悬在那里,何宇的功勋就被固化在那里,同时也意味着他的一举一动,将来都会被人拿着放大镜,与画中这个“忠勇无双”的形象进行比对。荣耀的顶峰,往往也是悬崖的边缘。
“来传旨的人呢?”何宇收敛心神,平静地问道。
“还在前厅候着,等着伯爷您的回话呢。”周文正忙道。
“更衣,我去接旨。”何宇起身。尽管只是口谕,但礼数不可废。
在前厅,何宇恭敬地聆听了太监传达的皇帝口谕,言辞恳切地表达了对皇恩浩荡的感激涕零,并表示自己定当继续尽心竭力,以报君恩。又让周文正封了上等的封赏给传旨太监。
送走宫里的人,何宇站在前厅门口,望着庭院中尚未融尽的积雪,怔怔出神。贾芸闻讯赶来,看到丈夫脸上并无多少喜色,反而眉宇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凝重,便挥手让周文正等人退下,自己轻轻走到何宇身边。
“爷,可是……那画有什么不妥?”贾芸轻声问道,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丈夫异常平静下的波澜。
何宇转过头,看着妻子关切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回到温暖的内室。屏退左右后,他才低声道:“画,自然是好的。皇上的恩赏,也是极重的荣耀。”
“那爷为何……”贾芸不解。
“芸儿,你可记得前汉名将周亚夫?”何宇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
贾芸博览群书,略一思索便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