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四,扫房日。京城各户人家都在洒扫庭除,清洗器具,拆洗被褥,掸拂尘垢,准备迎接新年。然而,在这片辞旧迎新的忙碌景象之下,一股针对忠勇伯何宇的暗流,却在不同的高门深院中悄然涌动,比那扫帚下的尘埃更加隐秘,也更加复杂。
忠顺亲王府,暖阁密议
忠顺亲王水溶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紫檀木榻上,手里把玩着一对包浆莹润的核桃,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他年约四旬,面皮白净,眉眼细长,看似慵懒,眸底却不时掠过一丝精光。下首坐着他的首席谋士,姓吴,人称吴先生,青袍纶巾,神色阴鸷。
“王爷,”吴先生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谄媚,“宫里又给那何宇赐下厚赏了,腊月二十三,小年当日,金银珠玉,琳琅满目,听说光是御用貂皮就二十张,百年老参一对,这恩宠……可是快赶上几位老王爷了。”
水溶冷哼一声,核桃转得更快了些:“恩宠?皇上这是把他放在火上烤!一个小小游击将军出身,侥幸立下大功,封了伯,已是天恩浩荡。如今这般赏赐,嘿嘿……”他嘴角泛起一抹讥诮,“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得越高,摔得越惨。皇上深谙此道啊。”
“王爷明鉴。”吴先生附和道,“只是,眼下这‘风’……似乎还不够劲道。前几日咱们让人放出去的话,虽有几分效果,引了些言官微词,但终究未能伤其根本。何宇那厮,回京后深居简出,闭门谢客,行事低调得很,抓不到什么错处。他那辞官的奏疏,听说昨日已经递上去了?”
水溶眼中寒光一闪:“递上去了。以伤病为由,辞去一切实职。倒是个知趣的。”他顿了顿,语气转冷,“可越是如此,越说明此子心思深沉,非是那等一味逞勇的武夫。他如今声望正隆,若真让他这般‘急流勇退’,安安稳稳做个富家翁,将来皇上若想起用,或是新君登基,他随时可以复起。此人……留不得,至少,不能让他这般安稳。”
吴先生身体前倾,压低声音:“王爷的意思是?”
“他那辞官奏疏,皇上会批,但绝不会全批。多半是准其卸任北疆实职,但会留些虚衔,再加恩赏其家眷,以示皇恩浩荡,不亏待功臣。”水溶分析道,他对夏景帝的心思揣摩得极准,“我们要做的,就是不能让这‘恩赏’变成‘保全’。要让他这‘病’,变成真病,或者……让他这‘功’,变成‘过’。”
“王爷高见!”吴先生眼中闪过狠厉之色,“他在北疆数年,掌兵权,经手钱粮无数,难道就真干干净净?还有他那些旧部,如今分散各处,难免有桀骜不驯、违法乱纪之徒。只要细细查访,总能找到由头。再不济……咱们也可以帮他制造一些。”
水溶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眼下年关将近,皇上心情尚可,不宜动作过大。且让他再‘风光’几日。等过了年,开了印……咱们再好好跟他算账。你去安排,让人盯紧何宇的伯府,他府上进出之人,他与外界的任何联系,哪怕是买棵菜,都要给本王查清楚!还有,北疆那边,刘綎等人被调离原位,军中必有怨言,想办法找人递话,挑拨一下。记住,要隐秘,要借刀杀人。”
“是,王爷放心,属下明白。”吴先生躬身领命,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阴笑。
荣国府,贾母院内
贾母歪在榻上,鸳鸯正轻轻给她捶着腿。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李纨等人都在下面坐着,屋里暖融融的,熏笼里散发着淡淡的百合香。看似一派祥和,但话题却不免绕不开如今京城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忠勇伯何宇。
“听说昨日宫里又给芸丫头他们府上送赏赐去了?”贾母看似随意地问道,手里捻着一串蜜蜡佛珠。
王熙凤最是消息灵通,立刻笑着接话:“可不是嘛,老祖宗!听说赏赐丰厚得很,光是金子就一百两,还有好些贡缎、皮货、珍稀药材。皇上和宫里,对咱们这位新姑爷,可真是圣眷正浓啊!”她话语里带着羡慕,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何宇的崛起太快,与她丈夫贾琏那不上不下的地位相比,反差实在太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