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户夺产,勾结衙役诬陷良民,屈打成招,令人扼腕!”他说话直接,不如顾云程含蓄,但那份对民间疾苦的关切和对吏治腐败的痛恨,却是真情流露。
何宇静静地听着,不置可否,只是适时地引导话题,让他们能更深入地阐述自己的见解。他并不轻易表态,更多的是在观察、在吸收。他从这两位身处不同阶层、不同地域的年轻士子口中,听到了与邸报上粉饰太平的文字截然不同的、更加真实和尖锐的声音。这些声音,与他埋首书海时形成的判断相互印证,让他对帝国肌体上的痈疽有了更具体、更鲜活的认知。
谈话持续了近一个时辰。何宇始终保持着温和而专注的态度,让顾云程和孙绍祖渐渐放下了最初的拘谨,畅所欲言。临别时,何宇并未许下任何具体的承诺,只是勉励他们继续潜心学问,关注实务,将来必有施展抱负之日。他还让周文正备了两份不算厚重但颇实用的程仪(笔墨纸砚和些许银两),亲自送到花厅门口。
顾云程和孙绍祖感激涕零地告辞而去。对于他们而言,这次会见本身,就是一种难得的认可和激励。他们或许暂时不会得到什么实际的帮助,但何宇这位地位尊崇的伯爷所表现出来的尊重、倾听以及对实学的重视,无疑在他们心中播下了一颗种子。
送走两位士子,何宇回到书房,在笔记上添了几笔,记下了顾、孙二人言论中的要点及其透露出的信息。这只是他开始“经营人脉”的冰山一角。他深知,在眼下他这种“失势”的状态下,去结交那些炙手可热的权贵,不仅徒劳,反而引人猜忌。真正的潜力股,恰恰是这些尚未发迹、或有真才实学、或身处关键位置的中下层人物。他们如同散落在各处的璞玉,需要时间去发现和打磨。这种投资,见效慢,却可能在未来某个关键时刻,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除了文士,他的接触范围也开始向其他领域延伸。几日后的一个下午,通过贾芸兄长贾芸的引荐,何宇在伯府侧院一间不起眼的厢房里,见了一位名叫李贵的商人。这李贵原是荣国府门下庄子里的一个小管事,因头脑灵活,被贾芸发现,暗中资助他脱离了贾府,自己在南城开了间不大的杂货铺,兼做些南北货的小生意。此人为人本分,又有些商业头脑,且对贾芸(何宇妻)心怀感激,算是相对可靠的“自己人”。
厢房里陈设简单,只有一桌两椅。何宇依旧是一身便服,与穿着半新不旧绸缎直裰、显得有些局促的李贵对坐。
“李掌柜不必紧张,”何宇语气平和,“今日请你来,是想听听如今这京城内外的行市、物流情形。你常年走动,见识必是比我这困坐书斋的人要广博得多。”
李贵见何宇如此客气,稍稍放松了些,搓着手道:“伯爷垂询,小人定当知无不言。不知伯爷想听哪方面的?”
“不拘什么,米市、布市、药材、南北货的行情,漕运、陆路运输的难易、耗费,乃至市井间的流言、各衙门口胥吏的作风,但说无妨。”何宇给了个很宽泛的范围。
李贵想了想,便从自己最熟悉的杂货行当说起,渐渐扩展到粮食价格受漕运影响的波动,南方丝绸、茶叶北运的渠道与成本,京城各大衙署采办物资的潜规则,甚至是一些坊间关于某位官员贪墨、某家皇亲国戚店铺欺行霸市的传闻。他说话实在,没有士子们的文绉绉,却充满了市井的烟火气和实际操作的细节。
何宇听得非常仔细,特别是关于物流运输环节的种种弊病和额外成本,与他之前阅读和思考的漕运、商业问题紧密相关。他从李贵朴实的叙述中,捕捉到了许多有价值的信息,比如某些关键码头的把头势力、税关胥吏索贿的常规数额、长途运输中货物损耗的实际情况等等。
“如今这生意,是越发难做了。”李贵最后叹道,“表面看京城繁华,机会多,可层层关卡,处处要打点。小本经营,利润微薄,稍有不慎,便是血本无归。比不得那些有背景的大商号,他们能拿到官府的批文、承包皇差,那才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何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并没有向李贵透露任何具体的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