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如海连称不敢。几杯水酒下肚,又尝了尝菜肴,味道确实清爽可口,气氛渐渐融洽,最初的拘谨慢慢散去。
林如海放下酒杯,神色转为郑重,开门见山道:“伯爷,实不相瞒,如海此次冒昧来访,一是久仰伯爷北疆赫赫战功,心生敬佩;二来,确有一些疑惑,萦绕心头久矣,望伯爷能不吝赐教。”
“林御史言重了。”何宇神色平静,“何宇一介武夫,侥幸立下微功,实不足挂齿。林御史乃朝廷栋梁,执掌盐政,关乎国计民生,有何疑惑,但说无妨,何宇若有所知,定当知无不言。”
林如海轻轻一叹,目光中带着些许忧色:“伯爷过谦了。若阵斩努尔哈赤、安定北疆只是‘微功’,那我朝诸将只怕都要无地自容了。如海所惑,正与这战事相关,却也远超战事本身。”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伯爷亲身经历北疆战事,当知我朝兵马、粮饷、器械之虚实。如海在外为官多年,尤其是巡盐任上,深感朝廷岁入,看似庞大,实则……实则支用浩繁,左支右绌。北疆一战,虽是大胜,然所耗钱粮必是天文数字。如今后金虽暂退,但边患未绝,西北亦不时有警讯传来。长此以往,国库……唉。”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朝廷的财政,可能支撑不起持续的大规模战争。而一旦财政崩溃,边军无饷,则边防危矣。
何宇心中了然。林如海这个问题,直指帝国核心危机之一——财政与军事的失衡。他沉吟片刻,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何宇久在军中,于钱粮度支所知甚浅。敢问林御史,两淮盐课,乃国库岁入大宗,如今情形究竟如何?其中利弊,可否赐教?”
林如海见何宇不答反问,且问题直指关键,非但不以为忤,反而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他深知盐政积弊,但有些话,在外人面前是不能轻易说的。然而今日既来请教,且观何宇神态诚恳,便也放下了几分顾忌。
“伯爷既然问起,如海便直言了。”林如海苦笑一下,“两淮盐课,名义上岁入巨万,然则,产出有定数,开销却无涯。自盐场至运司,再到各级钞关,直至销岸,层层盘剥,陋规横行。盐商看似富可敌国,实则多数利润,皆用于打点各方、缴纳‘余银’(各种附加税和摊派)。真正能入库的,十不过五六。加之盐引壅滞,私盐泛滥,盐法已是千疮百孔。如海在任上,虽竭力整顿,然……积重难返,牵一发而动全身,难啊!”他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疲惫。
何宇静静听着,这些情况与他暗中查探以及前世所知的历史大致吻合。他缓缓道:“如此看来,症结不仅在边患,更在内政。譬如一株大树,外有风雨侵袭(边患),固然可忧,然若内部根系早已腐朽(财政、吏治),则无需狂风,自身亦难久持。”
林如海身躯微微一震,何宇这个比喻,可谓一针见血。他忍不住追问:“伯爷此言,振聋发聩。然则,依伯爷之见,这内部之弊,当从何入手?”
何宇没有立即给出具体答案,而是循着自己的思路继续道:“北疆之战,所以能胜,一赖将士用命,二赖战术得宜,三则……亦有侥幸。后金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努尔哈赤晚年行事亦有偏差。然其新主皇太极,雄才大略,善于学习,若让其整合内部,缓过气来,必是我朝心腹大患。届时,若我朝内部仍是此等光景,则胜负之数,实难预料。”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林如海:“故而,与其穷尽国力,一味在边墙之外寻求决胜,不如双管齐下。对外,固然要整军经武,巩固边防,但更重要的,是对内强基固本。林御史所虑财政之弊,正是这‘本’之要害。盐政、漕运、税制,乃至吏治清明的根本在于选拔与考核,无一不是亟待梳理革新的沉疴痼疾。唯有国库充盈,吏治清明,百姓安居,方能支撑长期边防,乃至……主动出击,犁庭扫穴。”
何宇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落在林如海耳中,如同惊雷。这番见解,远超一般武将的范畴,甚至比许多只会空谈道德的清流官员看得更远、更透、更狠!他不仅看到了军事,更看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