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尽。”贾琏搓了搓手,脸上露出烦躁之色,“您是知道的,我们那样的人家,看着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实则里头……唉,开销大,进项却一年不如一年。老祖宗年纪大了,一味只图清净享乐;老爷(贾赦)……唉,不说也罢;二老爷(贾政)是个不同经济庶务的;里外就指着我们夫妇二人张罗。可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就说过几日老太太的寿辰,虽说不比往年大办,但该有的体面不能丢,各处的赏赐、筵席、戏酒,哪一样不要银子?公中的账上早已捉襟见肘,您弟妹(王熙凤)这几日为了凑银子,愁得嘴角都起泡了,变着法子的克扣、腾挪,我这看着都……可我这头也难!”
“哦?琏二哥外面也有难处?”何宇适时表现出关切。
“可不是嘛!”贾琏像是终于找到了能理解他的人,话匣子打开了,“我在外头,管着几处庄子、铺子的收成,还有几桩放出去的利钱。往年虽说也有拖欠,总还能收上些来贴补。可今年不知怎么了,几处庄子上都说年景不好,收成大减,交不上租子;南边那家绸缎铺,原本生意还过得去,今年却连连亏空,掌柜的来信叫苦,说要关张;最可气的是那几笔利钱,借主不是推说周转不灵,就是干脆躲着不见人!眼看就到期的银子收不回来,府里又等着用钱,我……我这不是要坐蜡吗!”
贾琏越说越激动,脸都涨红了些:“伯爷,您说,这世道是怎么了?明明看着那些人家也不像穷得揭不开锅,怎么一到还钱的时候,就都成了穷光蛋?还有那铺子,同样的地段,别家怎么就经营得下去?偏生我的就亏钱?莫不是下头的人合起伙来蒙骗我?”
何宇静静听着,心中已然明了。贾府的经济危机,是结构性的,源于坐吃山空、奢靡无度和管理混乱。贾琏遇到的,不过是这冰山一角。他缺乏有效的管理手段和风险意识,只会粗放地收租放贷,一旦经济环境稍有波动,或者下面的人动了歪心思,他立刻就成了无头苍蝇。
“琏二哥稍安勿躁。”何宇给他续了茶,声音沉稳,“你说的这些,我倒也略知一二。这做生意、管田庄,如同带兵打仗,也需知己知彼,讲究个章法。”
贾琏一愣,带兵打仗和做生意还能一样?他疑惑地看向何宇:“伯爷的意思是?”
何宇微微一笑,不直接回答,反而问道:“琏二哥方才说,庄户叫苦,收成不好。你可曾亲自去庄子上看过?是真旱了、涝了,还是虫灾了?庄头报上来的损失,与往年收成相比,具体差了几成?邻近的庄子,收成又如何?”
“这……”贾琏被问得一怔,他平日养尊处优,哪里会亲自下庄子去看,“都是庄头报上来的数目……想必,想必不敢欺瞒吧?”
“庄头或许不敢明目张胆地欺瞒,但‘天灾’二字,最好做文章。”何宇淡淡道,“若是琏二哥能偶尔下去走走,哪怕只是看看庄稼长势,问问老农,庄头们心中有所顾忌,报上来的数目或许就更实在些。此谓‘知彼’之一。”
贾琏若有所思。
何宇又道:“再说那绸缎铺。掌柜说亏空,可报了明细账目?进的什么货,什么价钱?卖的什么价,销量如何?铺面租金、伙计工钱几何?是货品不受欢迎,还是经营不善,或是……有其他缘由?”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贾琏一眼,“若琏二哥手中有一本清晰的账,每月核查,是盈是亏,缘由何在,便一目了然。总不能掌柜说亏便是亏。此谓‘知己’。”
贾琏听得有些发愣,他以往只管收总账,何曾想过要查问这么细?只觉得何宇说的,似乎很有道理,却又从未有人这般教过他。
“至于放利钱……”何宇轻轻摇头,“此法终究非长久之计,且风险极大。借钱时看似光鲜者,未必真有偿还能力;即便有,若存心赖账,琏二哥难道真能为了几两银子,与人对簿公堂,闹得满城风雨?于府上声誉有损不说,也未必能讨回钱来。再者,这等事,易结仇怨。”
贾琏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道:“伯爷说的是……只是,这来钱快,府里又急等用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