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对北静王之前展示箭法的回应,也是在不经意间,稍稍显露一点实力,免得被人真当成了病弱之人。
经过这番“以弓马会友”,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拉近了不少。北静王叹道:“昔年读史,见卫霍驰骋大漠,封狼居胥,心向往之。可惜生逢盛世,无缘得见金戈铁马。今日见伯爷风采,方知古之名将,气象果非凡俗。”
何宇道:“王爷过誉了。卫霍之功,乃时势所造。如今四海升平,正是王爷这般贤王辅佐圣主,致治太平之时。疆场厮杀,实非幸事。”
北静王闻言,深深看了何宇一眼,笑道:“伯爷见识高远,小王受教了。”他话锋一转,指着前方一处地势较高的山坡,“那处视野极佳,可览西山胜景,你我不妨上去歇歇脚如何?”
“但凭王爷安排。”
众人登上山坡,果然视野开阔,远山如黛,近岭含烟,京城方向屋舍俨然,运河如带,景色壮丽。扈从们铺开毡毯,摆上带来的简单酒水果品,便退到远处警戒。
北静王与何宇对坐,亲自执壶为何宇斟了一杯酒,是清淡的菊花酒。他举杯道:“此处别无他物,唯有清风朗日,山色湖光,借此水酒,敬伯爷一杯,一为相识之喜,二谢伯爷卫国之功。”
何宇举杯还礼:“王爷言重,微臣愧不敢当。敬王爷。”
一杯酒尽,气氛更加融洽。北静王望着远方,似是无意间感慨道:“如此江山,确令人心旷神怡。只望这太平景象,能长长久久才好。”他这话,似乎意有所指,又似乎只是寻常感慨。
何宇心中微动,接口道:“王爷心怀天下,是社稷之福。只要上下一心,整军修武,清明吏治,这太平景象自当长久。”
北静王转过头,目光清澈地看向何宇:“伯爷认为,整军修武,关键何在?”他终究还是将话题,引向了何宇最熟悉的领域,但问得十分巧妙,不带任何政治倾向,更像是一种学术探讨。
何宇沉吟片刻,谨慎答道:“微臣浅见,首在选练精兵,明赏罚,实粮饷,利器械。兵精粮足,将士用命,则外侮可御。”他说的都是《练兵刍议疏》中最基本、最不易出错的原则。
北静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精辟。尤其是这‘实粮饷’三字,可谓切中要害。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若连家小温饱都难以为继,又如何能指望其效死力?”他轻轻一叹,却不再深言,转而笑道,“不过这些都是朝廷诸公需要劳神的大事,你我还是享受眼前这片刻闲暇吧。”
他又为何宇斟满酒,谈起西山某处古迹的典故,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兴之所至。
何宇心中却如明镜一般。北静王今日之举,绝非纯粹的“偶遇”和“闲谈”那么简单。这位年轻的郡王,看似闲云野鹤,实则心思缜密,对朝局边事自有其关注和见解。他今日主动结交,示好之意明显,但又极有分寸,不越雷池半步。这番“只论弓马,不谈国事”的交往,既表达了善意,又避免了结党的嫌疑,可谓高明。
而他那句关于“实粮饷”的感慨,更是隐隐与何宇探查到的漕运弊政、以及他练兵方略中的核心思想暗合。这难道仅仅是巧合?
夕阳西下,将天边云彩染成绚丽的锦缎。何宇与北静王并辔下山,在岔路口拱手作别。
“今日与伯爷一晤,甚是畅快。他日若得闲暇,欢迎伯爷来小王府中一叙,品茶论剑,亦是乐事。”北静王含笑邀请。
“王爷厚爱,微臣铭记。若有机会,定当登门叨扰。”何宇拱手应道,态度恭敬却不卑微。
望着北静王一行人马消失在暮色中的官道上,何宇驻马良久。这次西山“巧遇”,如同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北静王这个潜在的盟友,其态度和能量,值得细细思量。这京城的棋局,似乎因为他这次看似无心的散心射猎,又悄然多了一丝微妙的变数。
他调转马头,对周文正道:“回府吧。”
暮色笼罩西山,忠勇伯的车马缓缓向京城方向行去,很快融入了苍茫的夜色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