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秋,神京的天空显得格外高远,却透着一股清冽的寒意。昨日西苑暖阁内那场不见刀光却凶险万分的君臣奏对,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虽在扩散,但湖面正逐渐恢复平静。只是这平静之下,涌动着多少暗流,唯有局中人方能体会。
忠勇伯府,坐落在西城一条相对幽静的街巷深处。朱漆大门上的铜环冰冷肃穆,门前两尊石狮默然屹立,相较于月余前车水马龙、贺客盈门的喧嚣,今日的伯府门前可谓门可罗雀。几片金黄的银杏叶打着旋儿,悄然落在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石阶上,更添几分深宅大院的寂寥。
府内,却是另一番光景。虽不张扬,却处处透着井然有序与内敛的底气。抄手游廊洁净如洗,庭院中的几株晚菊开得正盛,风过处,暗香浮动。下人们行走间脚步轻缓,低声交谈,眼神中却无慌乱,只有经过事后的沉稳。这一切,皆因府中的两位主人——伯爷何宇与夫人贾芸。
后院书房,名曰“韬光斋”。何宇褪去了昔日征尘仆身的铠甲,换上了一袭雨过天青色的直裰,未戴冠,只用一根简单的乌木簪束发。他临窗而立,负手望着窗外庭院一角嶙峋的假山与几竿修竹。窗外秋色浓郁,映衬得他面容略显清减,但眉宇间那股历经沙场淬炼出的英挺之气并未消散,只是更深邃地内敛起来,化作一种沉静的力量。昨日的御前自辩,他看似从容不迫,实则心神耗费极大,不仅要应对明枪暗箭,更要揣摩龙椅上那位至尊瞬息万变的心思。
“陛下最后那句‘爱卿言重了’……”何宇心中默念,眼神微凝。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蕴含的信息却极为复杂。是认可了他的自辩?是暂时按下了猜忌?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警告,让他好自为之?帝王心术,如同这秋日天空,看似明朗,实则云谲波诡,难以测度。
“宇哥。”一声轻柔的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贾芸端着一盏刚沏好的热茶走了进来。她今日穿着件藕荷色缠枝莲纹的夹袄,月白绫裙,发髻挽得简单,只簪了支素银簪子,却更显得眉目如画,气质温婉。经历了之前的风波,她眉宇间添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坚韧,但望向何宇的目光,依旧是全然的信赖与关切。
何宇转身,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接过茶盏:“有劳芸儿了。”
茶是上好的六安瓜片,汤色清澈,香气清冽。何宇呷了一口,温热茶汤入喉,熨帖着有些疲惫的心神。他拉着贾芸的手,一同在窗下的紫檀木榻上坐下。榻上铺着厚厚的洋猩猩毡坐褥,中间摆着一张酸枝木小炕桌,桌上放着一本翻开的《孙子兵法》,还有几页何宇闲暇时写下的札记。
“外面……可还安静?”何宇问道,声音平和。
贾芸点了点头,细声回道:“很是安静。从昨儿个你从宫里回来,递帖子求见的、送礼的,都让长史按你的吩咐,以‘伯爷需静养,概不见客’为由婉拒了。只有几家常来往的勋贵府上,如镇国公府、理国公府,遣管家送了例行的问候帖子和药材,也都按旧例回了礼,未曾怠慢。”
何宇微微颔首。世态炎凉,他早有预料,也乐得如此。之前门庭若市时,他需耗费大量精力应对,如今这般清静,正中下怀。“这样很好。咱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清静日子,比什么都强。”
贾芸看着他眼下淡淡的青影,心疼道:“昨日在宫里,定然劳神费力。今早戴公公又奉旨派了太医来请平安脉,可是陛下还有什么……”
何宇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道:“无妨。太医来看过,只说伤势恢复得不错,仍需静养。陛下此举,是恩典,也是常态。既是关怀,也是……”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贾芸已然明白。天家恩威,从来一体。既是示恩安抚,也未尝没有查看他是否真的“安分”的意味。
“我晓得。”贾芸低声道,“只是心里总有些不踏实。那忠顺亲王……此次未能得逞,岂会甘心?”
何宇目光投向窗外摇曳的竹影,语气淡然却带着一丝冷意:“他自然不会甘心。但经此一事,陛下心中自有衡量。短时间内,他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发动类似的弹劾。不过,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