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宁被围的急报,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让整个京城炸开了锅。尽管夏景帝连夜召集群臣议事,并试图封锁消息,但如此惊天动地的军国大事,又如何能真正密不透风?不过一夜之间,各种或真或假的消息、猜测、恐慌,便如同瘟疫般在勋贵官僚、士绅商贾乃至平民百姓间蔓延开来。
次日清晨,天色依旧阴沉。卯时刚过,紫禁城午门外,已是冠盖云集。文武百官身着朝服,按品级肃立,等待宫门开启,参加这非常时期的大朝会。与往日相比,今日的气氛格外凝重肃杀。没有人高声谈笑,甚至连惯常的寒暄也少了许多。官员们或垂首默立,或与相熟的同僚交换着忧心忡忡的眼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寒风吹过广场,卷起些许尘土,更添几分萧瑟。
忠顺亲王水荣是宗室亲王,位份尊贵,此刻正站在宗亲勋贵队伍的最前列。他身着五爪金龙亲王礼服,头戴七梁冠,面色沉静,但微微眯起的双眸中,却不时闪过难以捉摸的精光。他看似眼观鼻、鼻观心,实则用余光扫视着全场,尤其是文官队列中那些熟悉的面孔——他的门生、故吏,以及潜在的盟友。他能感受到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偶尔会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探究、期待,或者敬畏。这种被众人瞩目的感觉,让他心中那份因边关急报而起的些许不安,迅速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与权欲所取代。
“皇太极……倒是帮了本王一个大忙。”水荣心中冷笑。何宇那小子,仗着些许军功,竟敢在陛下面前让他难堪,虽然上次构陷未成,反让那小子得了些虚名,但终究是让陛下对其生了猜忌,不得不“荣养”在家。如今边烽再起,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可堪大任的宿将还有几人?陛下就算再猜忌武将,难道还能坐视广宁失陷、辽西不保?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只要运作得当,不仅能重新攫取兵权,更能将何宇那潜在的威胁彻底按死,或者……让他再次为己所用,成为一把更锋利的刀,用毕再弃!
“咚——咚——咚——”
景阳钟声沉重地响起,打破了午门前的寂静。宫门缓缓开启,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大汉将军手持金瓜斧钺,肃立御道两侧。百官整理衣冠,按照序列,鱼贯而入,穿过金水桥,步入宏伟的皇极殿(注:明代称奉天殿,清代称太和殿,此处虚构为皇极殿)。
夏景帝高坐于龙椅之上,冕旒垂面,看不清具体神色,但那股无形的低气压,让整个大殿都仿佛凝固了。即便是最迟钝的官员,也能感受到龙椅上散发出的怒火与焦灼。
繁琐的朝仪之后,司礼监大太监戴权上前一步,尖着嗓子高呼:“有本早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兵部尚书王永光便迫不及待地出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陛下!臣兵部尚书王永光有本急奏!辽东八百里加急军报,奴酋皇太极亲率八旗主力,绕过锦宁防线,突袭广宁!广宁守将轻敌冒进,中伏败绩,如今广宁城被数万建奴精兵合围,危如累卵!广宁若失,则辽西门户洞开,山海关危矣,京畿震动啊陛下!”他一边说,一边重重叩头,涕泗横流,显然是惶恐到了极点。
虽然消息早已传开,但由兵部尚书在朝堂之上亲口证实,依旧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官员们虽竭力保持肃静,但低低的惊呼和议论声仍如蚊蚋般响起。
“肃静!”戴权尖声喝道,目光严厉地扫过丹陛之下。
夏景帝终于开口,声音冰冷,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广宁被围,守将无能,致有今日之危。王永光,你身为兵部尚书,可有退敌之策?朝廷每年耗费数百万钱粮养兵,难道就养出了一群废物吗?!”
王永光吓得浑身发抖,连连叩头:“臣死罪!臣死罪!当务之急,是火速派遣大将,统率精兵,驰援广宁,解围退敌!只是……只是这挂帅之人……”他吞吞吐吐,不敢再说下去。派谁去?这成了眼下最棘手的问题。
这时,忠顺亲王水荣觉得时机已到,他深吸一口气,迈着沉稳的步伐出列,躬身道:“陛下,臣有本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