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紫英的来访,如同冬日里一缕劲风,吹散了伯府门前最后一丝阴霾残留的寒意。他虽未久坐,言辞也多是关切问候,但其身为京营实权将领之子、自身又在五城兵马司任职的身份,亲自登门探视“抱病”的忠毅伯,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其鲜明的信号。京城里那些嗅觉灵敏的权贵们,立刻捕捉到了这风向的彻底转变。
接下来的几日,忠毅伯府虽依旧门禁不失,谢绝多数访客,但那种被无形目光窥探、被刻意疏离的感觉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形的、却又无处不在的尊重。就连门前街道上路过官员的车轿,速度似乎都放缓了些许,透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审慎。
何宇乐得清静,每日里或是与贾芸在暖阁读书下棋,或是在书房整理他的“格物笔记”,偶尔也会换上利落短打,在辟出的静室中活动筋骨,演练一番拳脚兵刃,确保这具身体始终保持在巅峰状态。他深知,这看似平静的“荣养”期,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间歇,积蓄力量方是正理。
这日午后,天空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预示着又一场大雪将至。何宇刚与贾芸对弈一局,正在品评一阕新词,管家何福又悄步来到门外,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神情。
“伯爷,荣国府的琏二爷又来了……这次,他没去寻舅老爷,是直接递帖子到门上的,说是有万分紧急之事,务必面见伯爷。”何福的声音压得低低的,“看他那样子,比上回通过舅老爷传话时,还要惊慌失措。”
何宇与贾芸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闪过一丝了然。该来的,终究是躲不掉。
“请他到上次的小花厅吧。”何宇放下茶盏,站起身,对贾芸道,“芸儿,你与我同去。贾赦之事,内宅关联亦深,听听无妨。”
贾芸点头,起身替何宇理了理袍袖,夫妻二人一同前往西厢小花厅。
贾琏早已在花厅内坐立不安,一见何宇夫妇进来,几乎是抢步上前,也顾不得行礼,声音带着哭腔道:“伯爷!妹妹!这次可真是天要塌下来了!我们府上……我们府上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此时的贾琏,与往日那个翩翩贵公子模样判若两人。他眼圈乌黑,面色灰败,原本合体的锦袍也显得有些皱巴巴,仿佛一夜未眠,又像是惊弓之鸟,浑身都透着一股颓丧和恐慌。
“琏二哥不必惊慌,坐下慢慢说。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何宇语气平静,当先坐下,示意贾琏也坐。贾芸则默默走到一旁,亲手为贾琏斟了一杯热茶递过去。
贾琏接过茶盏,手却抖得厉害,茶水溅湿了他的袍角也浑然不觉。他咕咚灌了一大口热茶,仿佛要借此压下心中的恐惧,喘着粗气道:“伯爷,上次……上次我让芸哥儿传话,说大老爷可能惹上了麻烦……如今,这麻烦已经不是‘可能’,是确凿无疑,而且……而且已经找上门来了!”
“哦?”何宇目光微凝,“找上门来了?是衙门的人,还是……”
“是……是宫里的人!”贾琏的声音发颤,带着难以言喻的恐惧,“昨儿后半夜,府里都快下钥了,突然来了几个面生的内侍,带着一队番子(厂卫),直接闯进了大老爷的梦坡斋!什么都没说,就是里里外外翻查了一遍,拿走了好些书信账册!当时就把大老爷吓得……差点背过气去!”
厂卫直接上门搜查?何宇心中一动,这可不是寻常衙门办案的流程。厂卫直属于皇帝,他们出动,往往意味着事情已经直达天听,性质极其严重。
“搜了多久?可说了什么?”何宇沉声问道。
“搜了有大半个时辰!”贾琏回忆起来,仍是后怕不已,“领头那个太监,面白无须,眼神跟刀子似的,一句话不多说。倒是他旁边一个档头模样的人,临走前阴恻恻地对大老爷说了一句:‘贾将军,您好自为之,有些事儿,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说完就走了!伯爷,您说,这不是……这不是要命的话吗?”
贾芸在一旁听着,手心也微微沁出冷汗。厂卫夜搜一等将军府,这简直是闻所未闻!贾赦到底犯了多大的事?
何宇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