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上元佳节。京城本应是一年中最热闹的夜晚,金吾不禁,玉漏无催,火树银花,游人如织。然而,今年的灯市却明显寥落了许多。北疆持续的战事像一块巨大的阴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连带着节日的喜庆也淡了几分。唯有皇城四周,依旧悬挂着精致的宫灯,在寒夜里散发出晕黄而孤寂的光。
忠毅伯府内,也只是简单应景地在廊下挂了几盏灯。晚膳后,何宇与贾芸在暖阁内对坐,几上摆着几样细点清茶,窗外隐约传来远处街市零星的爆竹声,更反衬出府内的宁静。
“今年这灯节,倒是冷清。”贾芸为何宇续上热茶,轻声道。
“国事艰难,百姓哪有心思尽情欢娱。”何宇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似乎能穿透重重屋宇,看到那遥远的北疆烽火,“郭广益虽勉力守住了松山堡,但辽东膏腴之地尽失,防线后撤,朝廷每年耗费的粮饷更巨,却只能维持守势。长此以往,国力必被拖垮。”
贾芸眼中流露出担忧:“夫君是说,这仗……看不到尽头?”
“除非能出现一位能扭转乾坤的帅才,或者……”何宇顿了顿,声音压低,“朝廷内部能彻底革新积弊,充盈国库,方能支撑长期战争,甚至寻机反攻。否则,僵持,就是慢性失血。”
就在夫妻二人低声交谈之际,书房外传来一阵极轻微却急促的脚步声。管家何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伯爷,府外有宫里的天使到了,说是陛下有旨意。”
何宇与贾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讶异。上元佳节,深夜传旨?这绝非寻常。
“请天使稍候,我即刻更衣接旨。”何宇沉声应道,迅速起身。贾芸也连忙帮他整理袍服。
来到前厅,只见来者并非平日传旨的太监,而是皇帝身边最心腹的大太监戴权,他只带着两个小太监,衣着亦十分普通,显然是不欲声张。
“戴公公,劳动大驾,不知陛下有何旨意?”何宇拱手道。
戴权脸上堆着惯有的谦卑笑容,但眼神却十分锐利,他上前一步,低声道:“伯爷,陛下口谕,召伯爷即刻入宫觐见。请伯爷换身简便衣裳,随咱家从西华门入宫。”
深夜密召,还特意要求便服、走偏门……何宇心知必有极其重要且隐秘之事。他不动声色,应道:“臣遵旨。”
很快,何宇换上一身深蓝色寻常锦袍,披了件玄色斗篷,随着戴权悄然出了伯府侧门。门外只停着一辆毫不起眼的青帷小车。两人上车后,马车便无声地驶入夜色之中,并未朝着通常官员入宫的宣武门方向,而是绕向了皇城西侧。
车厢内,戴权闭目养神,并不多言。何宇也沉默着,心中飞快思索。皇帝在这个时候秘密召见,所为何事?边关又生大变?还是朝中出了什么隐秘的乱子?联想到近日忠顺亲王刚被当众申饬,帝心转移的态势已然明朗,这次召见,恐怕意义非凡。
马车从西华门悄无声息地驶入皇城,守卫的禁军显然早已得到指令,查验了戴权的腰牌后便立刻放行。宫内更是寂静,只有巡逻侍卫的脚步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宫漏声。马车最终在乾清宫的一处侧殿外停下。
“伯爷,请随咱家来,陛下在暖阁等候。”戴权引着何宇,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一处灯火通明的暖阁外。门口侍立的小太监见到戴权,无声地行礼,轻轻推开了阁门。
一股暖意夹杂着淡淡的龙涎香气扑面而来。暖阁内灯火通明,夏景帝并未穿着龙袍,只一身赭黄色常服,正背对着门口,站在一幅巨大的疆域图前,图上山川河流、城池关隘标注得极为详细,尤其北疆一带,更是插满了各种颜色的小旗。
何宇深吸一口气,步入阁内,躬身行礼:“臣何宇,叩见陛下。”
夏景帝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目光依旧锐利如鹰。他摆了摆手,声音有些沙哑:“爱卿平身,不必多礼。戴权,看座,你们都退下,无朕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暖阁百步之内。”
“奴婢遵旨。”戴权恭敬地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