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亲自搬过一个绣墩放在御案下首,然后便领着所有太监宫女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暖阁内只剩下君臣二人。
何宇谢恩后,并未完全坐下,只是欠身坐在绣墩边缘,姿态恭谨。
夏景帝踱步到御案后坐下,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目光落在何宇身上,审视了片刻,才开口道:“今日是上元佳节,本不该扰爱卿清静。只是,朕心绪不宁,有些事,想听听爱卿的实话。”
“陛下垂询,臣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何宇沉声道。
“好。”夏景帝点点头,直接切入主题,但问出的问题却让何宇微微一愣,“北疆战事,郭广益无能,朕已知之。然则临阵换将,牵一发而动全身,非到万不得已,朕不愿行此险招。如今之势,强攻不可取,徒耗国力。叶向高、林如海建言‘固本’,朕深以为然。然则,这‘本’该如何固?我朝立国百年,积弊已深,国库空虚,吏治腐败,漕运梗阻,民生疲敝……这些,皆是顽疾。爱卿此前自辩时,曾言及开源节流、整饬吏治,今日召你前来,朕想听听,若由爱卿来操刀,对这财政困局、漕运弊端,当从何处下手?朕要听的,不是泛泛而谈,而是具体可行的方略。”
何宇心中一震。皇帝果然不再问他军事,而是直接问及治国安邦的核心难题——财赋!这既是对他能力的进一步试探,也说明皇帝确实已被逼到了必须寻求非常规解决途径的境地。忠顺亲王失势,叶、林等文臣虽正,但改革魄力和手段或许有所欠缺,而自己这个以军功起家、却又展现出不凡经济头脑和务实风格的“非常规”人选,便进入了皇帝的视野。
这是一个巨大的机遇,也是一个巨大的风险。答得好,简在帝心,前途无量;答得不好,或者过于激进,则可能前功尽弃。
何宇略一沉吟,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抬头,目光澄澈地看向夏景帝,声音沉稳地开口:
“陛下垂问,臣不敢妄言。财政困局,积重难返,确非一日之寒,亦非一剂猛药可解。臣窃以为,当以‘稳健’为先,‘锐意’为辅,循序渐进。具体而言,或有数策,可供陛下参详。”
“其一,清丈田亩,改革税基。此乃开源之根本。如今兼并严重,豪强隐田逃税者众,而小民负担沉重。当重新清丈全国田亩,尤其是勋贵、官绅、寺观所占之地,据实登记,做到‘摊丁入亩’,使田多者多纳粮,田少者少纳粮,无田者不纳粮。此举可增加国库收入,亦可稍苏民困。然此事牵涉极广,阻力巨大,可先选一二行省试点,积累经验,再图推广。”
夏景帝目光一闪,手指敲击桌面的频率慢了下来,显然在认真思考。清丈田亩是历代都想做而难做之事,何宇提出试点,倒是稳妥之法。
何宇继续道:“其二,革新盐政,变‘纲盐’为‘票盐’。现今盐政,官督商销,层层盘剥,盐价高昂,私盐泛滥,朝廷所得反不如私贩。可试行‘票盐法’,允许商人凭盐票至指定盐场购盐,并允许其在指定区域内自行销售,朝廷只收取盐税和盐票费。如此,可减少中间环节,降低盐价,挤压私盐空间,更能大幅增加盐税收入。此法前朝偶有试行,成效显着,可详加规划,择地推行。”
“其三,整顿漕运,官民并济。漕运弊端,一在官吏贪墨,克扣粮米;二在效率低下,损耗惊人。除严惩贪腐外,可试行‘漕粮海运’或‘漕粮商运’辅助。比如,可招募民间信誉良好、拥有海船的大商贾,承担部分漕粮的北运任务,朝廷按量支付运费,并设定奖惩机制。民间商贾为利所驱,必力求高效、减少损耗。此举既可减轻官府压力,引入竞争,亦可试探海运之可行性,为将来或许的……海贸重启,积累经验。”何宇说到这里,稍微停顿,观察了一下皇帝的反应。提及“海贸”,在这个闭关锁国的背景下是有些敏感的。
夏景帝眉头微蹙,但并未打断,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其四,节流亦为关键。一是精简机构,裁撤冗官冗员。二是严格控制宫廷用度,陛下可率先垂范,削减不必要的开支。三是审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