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长安城楼染上一层凄艳的绯红。这座历经沧桑的帝都,以沉默而压抑的姿态,吞没了这支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西迁队伍。
城门内外,恍若两个世界。
城内,西凉军士盔明甲亮,持戈肃立,眼神倨傲而冰冷,审视着鱼贯而入的公卿百姓,如同在看一群驯服的牲口。
董卓的仪仗以及沈风部下绝大多数部队呼啸着驰往未央宫方向,留下滚滚烟尘和森严的戒备。
城外,人流依旧络绎不绝,哭喊声、呵斥声、呻吟声混杂在一起,汇成一片绝望的嗡鸣。更多的百姓被阻拦在外城或更远处的临时营地,不得入内,前途未卜,生死难料。
沈风率领着百余名神臂营士卒,护着蔡府车驾,随着身份足够“尊贵”的人流缓缓挪入城门洞。
阴影笼罩下来,隔绝了夕阳的余温,只剩下马蹄和车轮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单调回响,以及空气中弥漫不散的尘土和血腥气味。
蔡琰悄悄掀开车帘一角,望向窗外。长安的街巷宽阔,但屋舍略显陈旧,许多地方明显是仓促整理过的痕迹。
街道两旁站满了持戟的西凉兵士,他们的目光锐利而充满侵略性,扫视着每一辆经过的马车,尤其是那些挂着官宦家徽的车辆,眼神中毫无敬意,只有审视和贪婪。
她迅速放下车帘,心脏不由自主地收紧。这座陌生的城池,带给她的不是安宁,而是更深的不安。
“文虎,”蔡邕苍老的声音在车内响起,带着一路风霜摧折后的沙哑,“我们…落脚何处?”
沈风策马靠近车窗,低声道:“蔡公勿忧。朝廷于城内应有所安排,至少会对公卿府邸有所划分。我们先随大队前行,静候分配。风会一直护卫左右。”
他的声音沉稳,试图给予车内人一些信心,但他自己心中却无比清晰:所谓的安排,不过是又一次基于权力和威胁的重新洗牌。董卓及其亲信必将占据最好的宅邸,而如蔡邕这般虽有名望却无实权的臣子,能分得一处不至于漏雨的容身之所,恐怕已属侥幸。
出乎沈风意料的是,当西凉军吏念到他的名字时,竟然也为他在清平坊安排了一处宅院,而且就在蔡府隔壁。这个安排既显出董卓对他的重视,又透着几分刻意的体贴。
队伍在兵士的指引下,缓慢地行进在长安的街道上。不时有西凉军将纵马呼啸而过,丝毫不避让人群,引得一阵阵压抑的惊呼和骚动。
常林、李堪一左一右护在蔡府马车两侧,手始终按在刀柄上,眼神警惕地注视着任何可能靠近的威胁。神臂营的将士们虽疲惫,但依旧保持着战斗队形,将蔡府车驾和重要的物资车辆护在中心,他们身上未散的煞气,让一些心怀不轨的西凉兵卒也下意识地避让几分。
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传来命令,队伍在一片略显萧索的坊区停了下来。一名西凉军吏拿着名册,面无表情地高声念着名字和分配的宅院。
轮到蔡邕时,那军吏瞥了一眼名册,又抬眼打量了一下沈风及其身后的精锐,原本冷漠的语气稍稍收敛了一点。
“蔡中郎,分配至清平坊丙字院落。沈卫仕,分配至乙字院落。带你的人,跟我来。”
所谓的清平坊,位置偏僻,坊墙甚至有些破损。丙字院落更是一处显然废弃已久、刚刚经过粗略打扫的宅子,门庭冷落,院墙斑驳,与蔡邕在洛阳的府邸相比,不啻天壤之别。
老仆蔡福先一步进去查看,很快出来,脸上带着一丝苦涩,对蔡邕和沈风低声道:“老爷,大人,院中房屋多有蛛网尘垢,需得大力清扫方能入住,后院还有两间厢房漏雨……”
蔡邕闻言,只是疲惫地摆了摆手,长长叹了口气:“能有一瓦遮头,已是万幸,暂且安顿吧。”乱世之中,能保全性命抵达长安,他已不敢再有更多奢求。
沈风点头,沉声下令:“神臂营听令!协助蔡府仆役,立刻清理院落,安置行李。伯槐,带人检查房屋结构,修补漏雨之处。任之,带人警戒四周,任何陌生面孔靠近,立刻盘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