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珩的离去,如同抽走了北境军营的主心骨。那支代表着皇权的禁卫羽林也随之消失,留下的,是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权力真空与弥漫在空气中的不安。新任的主帅尚未抵达,军务暂由楚凌风代管,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股属于萧景珩的、令行禁止、铁血肃杀的独特气息,正在迅速消散。
宋清辞的营帐,成为了这片不安氛围中,一个看似沉寂,实则暗流汹涌的核心。
她手中紧握着那枚冰凉的玄铁“暗主”令,感受着其上繁复的纹路,仿佛能触摸到萧景珩留下的决心与托付。帐内烛火昏黄,映照着她苍白却异常沉静的侧脸。案头上,那些关于盐引、永昌侯府、江南漕运的卷宗被重新整理、归类,旁边多了一本空白的册子,上面开始以只有她自己能完全理解的符号和简语,记录着线索间的关联与下一步的调查方向。
萧景珩离开后的第一个夜晚,她便动用了“暗主”令。
没有惊动任何人,一道无形的指令,通过特定的方式,传达到了潜伏在北境及周边区域的“暗刃”各支小队首领手中。指令明确:一,加强对北境军营,尤其是她本人营帐外围的隐秘监控,甄别任何可疑的窥探者;二,启动潜伏在江南的人手,不惜一切代价,深挖与永昌侯府关联商号所领盐引的最终流向,重点排查元启七、八年间,所有异常船舶往来及货物交割记录;三,秘密寻访当年可能与沈文渊有过接触、或知晓其文书处理习惯的旧人,哪怕只是只言片语的线索。
“暗刃”的效率高得惊人。指令发出后不过两日,第一批反馈便通过隐秘渠道送达宋清辞手中。
反馈信息琐碎而庞杂,需要极大的耐心去筛选。有关于江南某码头力夫隐约记得几年前曾搬运过一批“封得严实、不像粮食”的货箱;有关于某个已倒闭的小商号掌柜,曾在酒后吹嘘自己“帮京城里的大人物走过一批俏货”;甚至还有一条看似无关的消息——江南某地曾出现过一批制作精良、却并非官府制式的弓弩,流转于黑市,来源不明。
宋清辞如同一个最耐心的淘金者,在沙砾中寻找着金粒。她将每条信息与手中的盐引记录、永昌侯府产业图进行交叉比对,试图找到时空上的交汇点。
然而,外部环境的压力也与日俱增。
新任主帅尚未到来,但军中的气氛已然微妙。楚凌风虽尽力维持,但他资历尚浅,骤然代掌全军,难免有些将领心中不服,或持观望态度。而关于“宋青”校尉的谣言,在失去了萧景珩的强力弹压后,如同雨后毒菇,再次悄然滋生。这一次,甚至隐约与萧景珩被急召返京联系起来,暗示正是因为他包庇“身份不明”的宋青,才引来了皇帝的雷霆之怒。
这日,楚凌风前来探视。
他依旧是那副爽朗豪迈的样子,但眉宇间难掩一丝疲惫与凝重。他带来了一些滋补药材,放在案头,看着宋清辞依旧“苍白虚弱”地靠在榻上,叹了口气:“宋兄弟,你好生将养,军中事务不必挂心。只是……近日有些闲言碎语,你不必理会。”
宋清辞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多谢楚兄挂怀。末将如今一介伤患,只求安心养伤,外界纷扰,无力亦无心过问。”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完全符合一个“重伤静养”之人的状态。
楚凌风看着她,眼神复杂。他并非蠢人,萧景珩临走前对宋清辞营帐的特殊关注,以及那些若有若无的严密守卫,都让他感觉到这位“宋兄弟”绝非常人。但此刻,他只能按下心中的疑惑,点头道:“如此便好。你且安心,只要有我在,定不会让宵小之辈扰你清净。”
他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只是……将军突然返京,朝中局势莫测,我等身处边关,还需……谨慎行事。”
这话已是推心置腹的提醒。宋清辞心中微动,知道楚凌风是真心担忧,也感受到了萧景珩离开后,这位盟友依旧在尽力履行着庇护的承诺。
“楚兄之言,末将谨记。”她微微颔首。
送走楚凌风,宋清辞脸上的“虚弱”瞬间褪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