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从身后传来。这次苏蘅没急着回头,她盯着脚边那株野薄荷——它的叶子乖乖垂着,没有刚才的慌乱。
她这才慢慢转身,看见萧砚正站在殿门口,玄色大氅被夜风吹得翻卷,手里握着把带鞘的剑,剑穗上沾着几片槐树叶。
“你怎么......”
“听见哨声了。”萧砚打断她,目光扫过她颈间的印记,眉峰微挑,“吹了三声。”
苏蘅这才发现自己掌心还攥着玄铁哨子,刚才在幻境里,她竟下意识吹了求救。
她正想解释,忽然听见庙外古槐的枝桠发出细碎的响。
抬头看,老槐树的叶子在月光下泛着银边,有片叶子打着旋儿落下来,叶背沾着点朱砂色——像女人眉间的红。
苏蘅舌尖的血味还未散尽,野薄荷的尖叫仍在耳膜上嗡嗡作响。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发颤,却在触到古庙青砖墙的刹那骤然收紧——墙缝里钻出的几缕紫藤新枝正顺着她掌心的纹路往上攀,像在传递某种滚烫的指令。
“东南方,槐树顶。”她默念着薄荷的警告,灵植力顺着紫藤根系如潮水般漫开。千年紫藤的老根在地下盘桓成网,每一根须都成了她的眼睛。
她“看”见古槐粗壮的树干上,红衣女子的绣鞋正碾过一片枯叶;“听”见她指尖捏着的“梦引符”发出细不可闻的碎裂声——那是幻术即将失控的征兆。
“就现在。”苏蘅咬着牙低喝,掌心腾起的灵火顺着紫藤新枝窜了出去。藤蔓如活物般从砖缝里暴长,嫩绿的卷须裹着幽蓝火焰,眨眼间缠上了古槐第三根横枝。
“谁?!”红叶使的惊叱混着槐叶的碎响炸开。
她本盘坐的身形猛地弹起,腰间银铃乱颤,却见脚踝已被紫藤缠住,灵火正顺着藤条往上舔,灼得绣鞋边缘焦黑。
她指尖快速结印,眉心朱砂骤亮,可藤蔓竟比她的术法更快——第二根、第三根藤条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困成了个茧。
“小丫头倒是会借势。”红叶使的丹凤眼眯成了线,嘴角却还挂着笑。
她猛地咬破指尖,血珠溅在藤条上,紫藤瞬间蜷缩着缩回土里。
苏蘅踉跄两步,额角的汗滴进衣领,却见那红衣女子已跃到庙前空地上,裙裾翻飞如血蝶。 “灵植力倒是纯。”她抚了抚被烧出洞的绣鞋,指尖在虚空划出一道赤痕,“可惜......”话音未落,又一道紫藤藤条从她脚边的野菊丛里窜出,精准缠住了她的手腕。
这次灵火裹着紫藤的香气,竟比方才更盛三分。
“借的是千年紫藤的根。”苏蘅擦了擦嘴角的血,声音里带着冷意,“它活了八百年,最恨旁人在它地盘上动歪脑筋。”
红叶使的脸色终于变了。
她望着藤蔓上翻涌的灵火,又抬头看了眼月光下盘结如虬龙的紫藤老干,忽然低笑一声:“好,好个借花献佛。”她手腕一翻,不知何时多了枚青铜铃铛,轻轻一摇,刺耳的音波震得庙前古槐的叶子簌簌往下掉。
苏蘅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灵植力竟被这声波搅得乱了章法。
藤蔓应声而断,红叶使趁机后退三步,脚尖点在古槐树干上,如一只红蝶掠向夜空。“花灵的力,我们魔宗早晚要拿回来。”她的声音混着夜风飘来,“下次,可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散作一团红雾,只余下几片焦黑的紫藤叶飘落在地。
苏蘅扶着庙门喘息,后背的冷汗浸透了中衣。
她低头看向手背,一道淡金色的纹路正沿着血管蜿蜒,像是用金线绣的紫藤花苞——和颈间那道印记如出一辙。
熟悉的沉水香裹着体温漫过来。萧砚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侧,玄色大氅半搭在臂弯,指节抵在她后颈的穴位上轻轻揉按:“幻术伤了神魂?”
苏蘅摇头,却在触及他掌心温度时,忽然想起幻境里那个带着寒意的“萧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