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护崽似的将苏婉往怀里拢了拢,“我早说过别让你进家门,定是你使了什么妖法——”
“她中的不是邪。”苏蘅打断她,目光扫过院角那株海棠。方才它说的“红蜜饯”此刻正躺在西厢房窗台上,蜜色里浸着几缕暗红,像极了梅树记忆里林氏木盒中撒出的药粉。
她伸手从竹篮里摸出几株带露的薄荷叶,“我有法子。”
林氏的喉结动了动。她望着苏婉烧得泛红的耳尖,又瞥向院外渐沉的暮色——王半仙住在三里外的山坳,等请来怕是要到三更。
最终她咬着牙松开手:“若治不好...”
“治不好我偿命。”苏蘅截断她的威胁,指尖已附上薄荷叶。
灵火在掌心流转时,叶片突然泛起翡翠般的光泽,叶脉里渗出晶莹的绿汁,不过半刻便聚成小半碗青碧药露。
“灌下去。”她将药碗塞进林氏手里。林氏的手在发抖。
药露的清香漫开时,她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夜——同样的清苦药香,从木盒里飘出来,救了吐黑血的王二家小子。
她喉间发紧,鬼使神差地将药碗凑到苏婉唇边。药露刚沾到舌尖,苏婉便剧烈咳嗽起来。
林氏手一松,碗“当啷”砸在地上。
可下一刻,苏婉的呼吸突然平顺了些,烧得混沌的眼睛里也有了焦距:“阿娘...我好渴。” 林氏猛地搂住她,眼泪砸在苏婉发顶:“婉婉醒了!婉婉醒了——“她抬头时,苏蘅已退到廊下,竹篮里的薄荷叶只剩几截枯梗。
“你为何要帮我?”苏婉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靠在林氏怀里,目光却像根细针,“你不是最恨我们吗?”晚风掀起苏蘅的衣袖。
她望着院角那株海棠——此刻它正轻轻摇晃着花枝,像在说“蜜饯里的红粉,是从梅树底下挖出来的”。“我只是不想看你死在我面前罢了。”她转身时,月光落在腰间的紫藤锦囊上,
“毕竟...死了的人,可不会说实话。”
祠堂祭祖那日,晨雾还未散尽。
苏蘅站在梅树下,仰头望着它依旧枯槁的枝桠。
昨夜她用灵火安抚梅树时,又看见了更多画面:林氏埋木盒的手在抖,嘴里反复念着“阿郎莫怪,这是为了婉婉”;父亲咳血的帕子上,也沾着同样的红粉;还有苏婉七岁那年,蹲在梅树旁挖呀挖,挖出半块染了红的蜜饯...
“叩——”铜锣声惊飞了檐角麻雀。
族老们捧着香烛鱼贯而入,林氏扶着苏婉跟在最后。
苏婉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却紧攥着林氏的衣袖,目光牢牢锁在苏蘅身上。
“上香。”老族长颤巍巍举起三柱香。
苏蘅的指尖轻轻划过梅树皲裂的树皮。灵火顺着根系蔓延的刹那,梅树突然发出细微的震颤。
众人的惊呼声里,一根最枯的枝桠上,藤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爬——那是她今早悄悄种下的野蔷薇,此刻正遵照她的指令,将养分渡给梅树。
“看!梅花开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所有人都抬起头。
那根枯枝的最顶端,一朵血色梅花正缓缓舒展花瓣,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在晨雾里格外刺眼。
苏蘅“扑通”跪地,额头抵着青石板:“此树已言明真相。二十年前阿爹的痨病,村东头小子的吐黑血,还有前日梅树枯槁、婉婉发热...全与梅树下埋的东西有关。请族长彻查当年之事!” 林氏的膝盖一软。她扶着香案勉强站稳,指甲几乎掐进木头里。苏婉的手从她袖中滑落,盯着那朵血梅,嘴唇抖得说不出话。
老族长的香烛“啪嗒”掉在地上。他盯着梅树看了半日,又看看跪在地上的苏蘅,终于沉声道:“明日...明日便命人挖开梅树底下的土。”
夜风卷着纸钱灰掠过祠堂时,苏蘅摸了摸梅树粗糙的树皮。它此刻正轻轻摇晃着枝桠,像在说“别怕,我记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