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话锋一转,声音冷了些:“先帝丧仪未毕,各部门需各司其职,莫要懈怠。”
“有敢借国丧生事、扰乱朝局者,严惩不贷!”
这话像是说给所有人听的,又像是专门说给某些人听的,针尖似的扎在东林党官员心上。
站在人群后的左光斗攥了攥拳,指节发白 —— 看来陛下是铁了心要拿杨涟立威了。
散朝时,天已经擦黑了。
左光斗没回府,直接去了汪文言的住处。
汪文言是中书舍人,虽是小官,却是东林党的 “智囊”,鬼主意多,杨涟被抓后,东林党私下的事都由他牵头。
他一进门,就见魏大中也在,正急得在屋里转圈,像只被关了笼子的兔子。
“怎么样?” 魏大中见他进来,忙迎上去,声音发颤,“陛下在殿上提杨公了吗?”
左光斗摇了摇头,往椅子上一坐,端起茶喝了口,才沉声道:“没提。但陛下说了句‘借国丧生事者严惩不贷’,听着像是堵我们的嘴,不让我们替杨公说话。”
汪文言坐在一旁,手指敲着桌面,咚咚响,眼里闪着光:“意料之中。新君登基,最要立威,杨公撞在了枪口上,陛下怕是不会轻易放。”
“那怎么办?” 魏大中急道,“杨公在诏狱里多待一日就多一分危险!锦衣卫那些人下手黑,别再……”
“急也没用。” 汪文言打断他,手指停了停,“硬闯肯定不行,得想个法子让陛下松口。”
左光斗皱着眉:“怎么松?陛下今日登基,龙袍一穿,底气足得很,方从哲又在旁边帮腔,我们上疏怕是递不进去。”
“递得进去。” 汪文言眼神闪了闪,像有了主意,“陛下不是说‘以百姓为念’吗?我们就从这下手。”
“杨公是言官的头,这些年弹劾贪官、为百姓说话的事做了不少,名声在外。我们联合科道言官一起上疏,就说‘陛下初登极,当怀仁心,宽宥直臣以收民心’,陛下刚说要‘不负天下苍生’,总不能打自己的脸吧?”
魏大中眼睛一亮:“这法子好!科道言官一起上,人多势众,陛下就算想压,也得掂量掂量!”
“不止。” 汪文言又道,声音压得更低,“还得提一句‘方从哲借故压言路’。方从哲本就和齐党走得近,陛下虽用他,未必信他。我们把他扯进来,陛下说不定会疑心‘方从哲故意陷杨公以固权’,到时候为了平衡朝局,说不定就放了杨公。”
左光斗点头,眼里闪过一丝狠劲:“就这么办。我这就去联络科道的人,明日一早,把奏疏递上去!”
“等等。” 汪文言叫住他,脸色沉了沉,“还有件事。王安那边传来消息,说陛下登基前,曾私下问过‘熊廷弼在辽东近况’。”
魏大中一愣:“熊廷弼?那个被东林党参过的辽东经略?陛下问他做什么?”
“正是。” 汪文言道,手指又敲起了桌子,“陛下刚登基就问他,怕是没安着让东林党独掌朝局的心思。杨公这事,既是救他,也是给陛下递个话 —— 东林党在朝,他不能太随心所欲。”
左光斗摸了摸下巴,眼里的狠劲更重了:“没错。明日递奏疏时,让科道的人把声势闹大些,让陛下知道,这大明的朝堂,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的!”
夜色渐深,汪文言的屋里还亮着灯,烛火把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歪歪扭扭的,像要吃人。
没人知道,他们连夜草拟的奏疏,会在第二天给刚登基的天启帝,送上怎样一场风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