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再次从无边黑暗中挣扎出来时,感觉自己像一件被彻底打碎后又勉强粘合起来的瓷器,浑身每一处关节、每一寸肌肉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左眼处不再是剧痛,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连痛觉神经都已坏死的空洞与麻木,厚重的纱布隔绝了光线,也隔绝了那世界真实的模样,只留下一片永恒的、血色的暗。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勉强凝聚起一丝力气,睁开唯一能用的右眼。视野模糊,天花板上的灯罩轮廓像是浸在水里,摇曳不定。
“醒了?”高岚沙哑的声音从床边传来。他看起来比陈启好不了多少,眼窝深陷,胡茬凌乱,一向整洁的衬衫领口也带着褶皱。
陈启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干涩的摩擦声,说不出话。
高岚立刻用棉签蘸了水,小心地湿润他的嘴唇,又用吸管喂了他几小口温水。冰凉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缓解。
“你昏迷了大半天。”高岚的声音低沉,“医生说你的左眼……情况很不好,视神经损伤可能是永久性的。而且,你的脑部活动显示有异常放电现象,需要长期观察。”
陈启沉默地听着,右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永久性损伤……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这只是窥探深渊必须付出的代价之一。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别的事情。
“……观墟……”他用尽力气,挤出这两个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字眼。
高岚的神色一凛,点了点头:“林组长已经调动所有资源在查这个词。李静那边暂时还没有突破性的发现,这个词太生僻,关联信息极少。”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林瑶走了进来。她依旧穿着那身利落的便装,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难以化开的凝重。
“感觉怎么样?”她走到床边,目光落在陈启被纱布覆盖的左眼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陈启艰难地动了动下巴,算是回答。
“王刚那边有结果了。”林瑶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题,“在异常信号彻底消失,确认外部环境安全后,突击组进入了那间工作室。”
陈启的右眼瞬间聚焦,紧紧盯着林瑶。
“里面……是空的。”林瑶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眼神锐利如刀,“不是常规意义上的空。没有生活的痕迹,没有陶瓷修复的工具和设备,甚至没有灰尘。整个内部空间像是被……**彻底清扫过**,干净得令人发指。只有在地板正中央,用那种特殊的深色釉料,画着一个巨大的、完整的……**‘观墟’二字**的符文变体。”
空的!彻底清扫!只留下两个字!
陈启的心沉了下去。吴镜玄提前转移了!他利用那场能量爆发作为掩护,或者那场能量爆发本身就是他转移或清理现场仪式的一部分!警方所有的监视和等待,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我们晚了一步。”高岚的声音带着挫败感。
“不完全是。”林瑶否定道,“他如此彻底地清理现场,恰恰证明我们的逼近让他感到了压力,迫使他不得不放弃这个经营已久的据点。而且,他留下了标记。”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陈启:“‘观墟’……这很可能不仅仅是一个地名或代号。李静在有限的古籍残卷中,找到了一些支离破碎的记载。这个词似乎与古代一些追求‘洞悉本源’的隐秘学派有关,常出现在描述‘观死之术’起源的禁忌文献里,被称作……**‘观测万物终末之墟’**的简称。”
观测万物终末之墟!
陈启的右眼瞳孔猛地收缩。这描述,与他左眼所见的“死线”,与那庞大“死线之源”的感觉,何其相似!难道“观墟”指的就是那个地方?或者是指向那种能力的终极境界?
“根据零星记载,‘观墟’似乎并非一个具体地点,而是一种……**状态**,或者一种**权限**。”林瑶继续道,语气愈发凝重,“那些古籍暗示,唯有真正‘看见’死亡本质的人,才能触及‘观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