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会递上一杯温度刚好的水,调整好床的高度,或者简单地握住她的手,无声地传递力量。
林夕也在飞速适应。身体的疼痛和极度的疲倦是真实的,但每当她看到陆景深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男人,为了给孩子拍嗝而姿势别扭地僵立半小时,或者对着哭闹不止的婴儿,一本正经地分析“哭声频率与需求对应关系数据库”时,一种混合着心疼、好笑和巨大感动的情愫便会涌上心头。她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坚强。哺乳的疼痛可以忍受,睡眠的碎片化可以适应,因为身边有一个和她一样,在以他的方式,笨拙又努力地学着当父母的人。
出院回家的那天,阳光很好。陆景深小心翼翼地将婴儿提篮安装在后座,反复检查了卡扣,其严谨程度不亚于执行一项航天任务。林夕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熟悉的风景,感觉恍如隔世。家里早已被陆景深提前改造过:门口放了免洗消毒液,空气净化器无声运转,温度湿度调节在适宜新生儿的范围,婴儿房里一切井井有条。
然而,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没有了护士的随时支援,夜晚变得格外漫长。婴儿的啼哭不分时段,两人的睡眠被切割成碎片。陆景深的“新生儿护理日志”越来越厚,记录了喂养、睡眠、哭闹原因的种种假设与验证。他开始研究不同品牌纸尿布的吸湿性和反渗性,分析各种婴儿哭闹声音的频谱试图建立识别模型。他的黑眼圈越来越重,但眼神里的专注却日益锐利。
一天凌晨三点,婴儿毫无征兆地爆发式哭闹,喂奶、换尿布、拍嗝都无效。林夕抱着孩子来回走动,精疲力尽,几乎也要跟着哭出来。陆景深放下正在分析的哭声频谱图,走过来,沉默地从她手中接过孩子。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尝试“诊断”,只是将那个小小的、哭得浑身发红的身子,轻轻地、僵硬地贴在自己胸前,然后开始在房间里缓慢地、机械地踱步。他的手掌笨拙地拍着婴儿的背,节奏并不均匀。
奇怪的是,也许是感受到了父亲胸膛传来的稳定心跳和体温,婴儿的哭声渐渐减弱,变成了小声的抽噎,最后在陆景深僵硬但持续的怀抱里,沉沉睡去。
陆景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低头看着怀里终于安静的小脸,仿佛石化了一般。过了很久,他才极其缓慢地、用口型对林夕说:“……睡了。”
那一刻,林夕看着灯光下,那个抱着孩子、姿势别扭却无比认真的男人,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这不是委屈的泪,而是幸福的、安心的泪。她明白,他们或许永远无法完全“掌控”这个新生命,但他们正在以彼此的方式,完成着最重要的“系统兼容性调试”。这个过程充满混乱、疲惫和笑中带泪的波折,但每一步,都让他们之间的联结,以及他们与这个新生命的联结,变得更加真实而牢固。新的用户已成功接入,系统的升级与适应,在每一个不眠的深夜里,悄然进行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