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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的鬼差下意识转头看喇叭,电子屏里的乱码变成了“指令冲突”
,他的身体僵在原地,像被拔了线的木偶。
就是现在。
我猫着腰,借着座椅的遮挡往车门挪。
膝盖撞到座椅铁腿时疼得麻,我咬着牙没敢哼一声,三百年前被烙id时都没哼过,这点疼算什么。
雨水从车门缝渗进来,打在脸上,冷得像刚从冰棺里捞出来的尸温,瞬间浇灭了几分劫后余生的恍惚。
指尖传来尖锐的刺痛,是孽镜碎片割破了指尖,鲜血顺着镜纹往下淌,我没松手,反而微微用力,让血珠彻底渗进去,老鬼说过,以血为引,能看见更深的虚妄。
镜面突然窜出一道红光,血珠在镜中化开,映出漫天纷飞的红线:不是乘客腕间的细缕,是缠绕在命运节点上的粗索,红得像凝住的血,每根索上都挂着小小的木牌,写着成对的名字。
红线丛中,一道纤细的剪影一闪而过:素白短打,攥着半截断锯,银白带在风里飘得像幡,梢沾着的猩红,像没干的血。
她的脸藏在红光里,看不清模样,可我却莫名知道她的名字
白鸢。
我从没听过这个名字,也从没见过这张脸,可看到那道剪影的瞬间,早已停跳的心脏却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脑海里闪过模糊的碎片:同样的银带,同样的断锯,还有一片漫天血色的背景,她站在我身边,手里的锯子砍向扑来的鬼差。
那是种深入骨髓的熟悉感,像在前世的血色里,我们早已并肩走过无数次绝境。
车门缝里蜷着几缕焦黑线头是系统强制修正指令后抛下的红线残渣。
我伸手摸了摸,触感像烧过的丝,脆得一折就断,可轻轻一扯,又韧得像浸过蜡的棉线,边缘还带着余烬的灼温。
我飞快捞了一把塞进怀里的布兜,指尖一数,不多不少正好七根和谎言生效的时间一样,是命运的巧合,还是某种隐秘的暗示?太阳穴的痛感突然袭来,像钉子扎得更深了,我晃了晃头,强忍着没倒下。
身后传来鬼差电子屏恢复正常的“嘀”
声,尖锐得像警报。
广播里的女声被强行修正,重新响起:“紧急通知,因系统故障,本次红线检查正常进行,未检票者请立即配合。”
猩红灯光骤然熄灭,惨白的白炽灯重新亮起,照亮了鬼差转向我的脸——为的鬼差电子屏里的蓝光变成了刺目的红,写着“逃检者”
三个字,他腰间的银剪被握在手里,“咔嗒”
一声开合,刃口的齿痕在灯光下愈狰狞。
“现逃检者——”
我没回头,也没停顿。
双手撑住车门边缘,借着惯性翻身跃下列车。
身体瞬间坠进无边雨幕,风灌满衣袖,把雨声扯成尖锐的哨子,在耳边刮得生疼。
失重感潮水似的裹上来,像三百年前被鬼差从奈何桥上一脚踹下去时的滋味,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天,我看着自己的身体摔进忘川,红线却被鬼差攥在手里,没跟着一起坠落。
雨水打在脸上,模糊了视线,我能看见缄默号在头顶掠过,车窗里映出鬼差举着银剪的身影。
就在这时,“咔嚓”
,一声轻响,穿透风雨,像冰棱划开空气,清得刺耳。
是薄刃快合拢的脆响,裹着金属特有的寒腥。
是剪刀在试刃。
我抬头望去,车厢门口的鬼差正举着那把银亮的剪刀,刃口在雨幕中闪着寒光,他的手臂往后扬起,显然是要掷出剪刀。
那把剪子上沾着千万根红线的血,如今要染上我的了。
也是命运对我剪下的第一刀。
三百年前没断的红线,三百年后撞进眼里的剪影,还有这把悬在头顶的银剪,雨水正把它们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往我头顶罩下来。
我攥紧手里的孽镜碎片,指尖的血还在淌,镜面的红光越来越亮,映出白鸢的剪影又一次闪过,这一次,她似乎在朝我伸出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