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强行记下的所有冰冷数据、地理信息、异常账目瞬间链接、印证、贯通。
“弥勒踏浪来”——踏的是私盐走私的浊浪,而这浊浪的源头,就在那桐油气味刺鼻的梓桐源码头!
……
荣安感到一股冰冷的火焰在胸中点燃,驱散了某些雾霾。她抬起头,迎向杨丰那深不见底的目光。烛光在她深潭般的眸子里跳跃,却映不出丝毫波澜。
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已洞悉的真理,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沉滞的空气里:
“杨兄这‘号子’,点醒梦中人。”
她微微一顿,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落在那片黑暗中的新安江上:“梓桐源支流,桐油仓库气味浓烈,是天然屏障,也是致命标记。私盐…必由此入,由此散。”
她起身缓缓向前踱了一步,靴底无声地踏过冰冷的地砖,停在杨丰身侧,目光却投向窗外无边的黑暗:“官仓里,那些盖着转运使朱砂大印的‘盐引’,堆得比山还高,积满了灰尘。引在,盐却无影无踪…钱,去了哪里?”
她猛地侧过头,眼神锐利如刀,直刺杨丰眼底:“明教要造反,钱粮甲仗从何而来?董云、赵拚这些人,又凭什么敢在皇城司眼皮底下私放漆税,贪墨盐利?这积压如山的盐引,就是他们通贼养寇的铁证!顺着私盐的线,扯出的绝不是一两条小鱼,而是能把青溪这潭浑水彻底搅翻、把那些藏在淤泥深处的毒蛇全翻出来的网!”
“所以……”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漆税骤减,账目不清,固然是案眼。但撬开这铁桶一块的口子,得从这积压如山、形同废纸的‘盐引’开始!挖私盐,断钱粮,蛇,自然出洞!”
话音落定,偏厅内死寂一片。
只有烛火哔剥的轻微爆响,和她自己胸腔里那颗激烈擂动的心跳。她赌上了所有。赌杨丰与童贯并非铁板一块,赌他对这滔天的私盐利益同样有所图谋,赌他暂时还需要“荣干当”这把刀!
杨丰脸上的神情如同被冻住。
他定定地看着荣安,那双鹰眼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光芒——惊异、审视、算计,还有一丝难以捕捉的…警惕?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缓慢流淌,每一息都沉重得让人窒息。
突然,杨丰动了。
他并未开口,却猛地向前一步,几乎与荣安鼻息相闻!他那只布满粗茧、骨节分明的手如同闪电般探出,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狠狠攥住了荣安递茶后一直虚握在身侧的手腕!
那力道极大,带着一种铁钳般的冰冷和蛮横,仿佛要将她的腕骨生生捏碎!
荣安猝不及防,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一股寒意从被攥住的手腕瞬间窜遍四肢百骸,直冲头顶!她几乎本能地要抽手反击,将那身原来做特工时训练出的搏杀本能倾泻而出!了,但残存的理智像一道冰冷的铁闸,死死压住了这致命的冲动。
不能动!
一动,身份立破,前功尽弃,必死无疑!
她强行压制住身体的颤抖,唯有被杨丰攥住的那只手腕,因巨大的压力和内心的惊涛骇浪,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不再是深潭般的平静,而是瞬间燃起的、毫不掩饰的冰冷怒火和惊疑,死死瞪视着杨丰那张近在咫尺、神情莫测的脸,厉声喝道:“杨丰!你做什么?!”
杨丰对她的厉喝置若罔闻。
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此刻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牢牢锁住荣安的眼睛,又顺着她瞬间绷紧的身体线条一路向下扫视,最后,死死钉在她那只因被攥住而被迫摊开的手掌上。
他目光锐利如刀,似乎要穿透皮肉,看清每一根骨骼的形态,每一条掌纹的走向。
偏厅里只剩下两人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还有烛火不安的跳跃。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胶质,每一次心跳都像鼓槌重重敲打在紧绷的鼓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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