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中闪现。
阿六早就怀疑她了却不急着揭穿她?是为什么?甚至在还“好心”地带她去酒楼,特意给她制造接头的机会?他……图什么?
无非……是想图更大!
他想放长线,钓大鱼。
想利用她牵扯着蔡京这条线的“鱼饵”,去引出更深、更大的秘密,或者……搅动更大的风云……
既然如此,那她何不顺势而为?
利用他的“图谋”,反过来推一把力呢?
不管阿六背后站的是谁,但明面上,皇城司是天子亲军,直接效忠皇帝。
皇帝最怕什么?最恨什么?
童贯因为东南漆税断绝,利益受损,急于剿匪恢复财源。皇帝呢?方腊起义,喊出“是法平等,无有高下”,占据州府,动摇的是大宋的统治根基!威胁的是赵官家的龙椅安稳!任何可能加剧这种威胁、或者意图在平叛中火中取栗、甚至拥兵自重威胁皇权的势力,都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高俅调动“海鰌”入睦州,表面是剿匪利器,但一个掌握天下兵马大权的太尉,将如此恐怖的战争机器投入地方平叛……其背后隐含的军权膨胀和对东南的渗透意图,难道不足以引起皇帝的猜忌?
蔡京要对付高俅,是为了权力之争。但如果能把这把火,引到“威胁皇权”的高度呢?如果能让阿六,或者说他背后的力量,认为高俅此举包藏祸心呢?
念头电转,荣安的眼神深处闪过一丝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她脸上却依旧维持着那点疲惫和因烧鸡香味而略微提起的“兴味”,走到桌边,目光落在金黄酥脆的鸡身上,仿佛真的被勾起了些许食欲。
“有劳了。”
她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沙哑。
阿六微微一笑,并未落座,只是随意地站在桌旁,拿起桌上一块干净的布巾擦拭着手指,动作优雅从容。
荣安没有去碰那只烧鸡。
她抬起眼,目光不再回避,直直地迎上阿六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眸子。
所有的试探、伪装、虚与委蛇,在这一刻都被她彻底抛开。
时间紧迫,她耗不起。
“阿六。”
她开口,声音清晰,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公事公办口吻,仿佛她就是原身:“如今我记忆未复,行事多有不便。若要用人,眼下……能差遣多少人手?”
阿六擦拭手指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
那双深潭般的眼底,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真正的讶异。他显然没料到荣安会如此直接,如此不加掩饰地索要人手。这完全不符合一个“失忆”者或一个隐藏暗棋应有的谨慎。
他缓缓放下布巾,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荣安脸上,带着探究,也带着一丝玩味:“用人?”
他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荣姑娘要用人,做什么?”
荣安一凛,既然问了,那就代表有余地。她必须抛出足够分量、足够“合理”且不能拒绝的理由。
她迎着阿六审视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眼神锐利如刀,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将祸水引向预设的目标。
“高俅。”
这个名字被她清晰地吐出,如同在寂静的房间投下一颗炸弹。
“我收到密报,高太尉所图不小,其欲借剿匪之名,行染指东南、搅乱青溪之水……”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带着一种洞悉阴谋的冷冽:“三日后,他的人,将带着足以颠覆此地局势的‘重器’抵达青溪!我要在他们搅动风云之前,先解决掉这些祸患!”
她没有提“海鰌”,没有提睦州,更没有提蔡京的密令。她将矛头直指高俅的“野心”和对东南局势的“颠覆性干预”,将其行为定性为威胁地方稳定、甚至可能加剧叛乱、危害朝廷统治根基的“不轨”。
至于那“重器”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