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变得沉闷而遥远,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没有金属热胀冷缩的呻吟,甚至没有老鼠或昆虫活动的声音。
这艘船仿佛被抽离了所有生命迹象,成为一个纯粹的、冰冷的金属造物。
荣安小心翼翼缓缓走着,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过快的心跳和血液流动的声音。
她越走越发现不对劲。
船上许多地方都呈现出一种“运行中突然凝固”的状态。一个巨大的绞盘上,缆绳绷得紧紧的,似乎正承担着巨大的负荷,但齿轮却死死咬合,一动不动。
一门被帆布半覆盖着的、造型奇特的巨大弩炮,炮口微微扬起,瞄准着溶洞的某个方向,旁边还堆放着几枚黝黑的、刻着诡异花纹的球形弹丸,仿佛下一秒就要发射,却又永恒地停滞在了这一刻。
她走到一处舱室门口,门是虚掩着的。
她轻轻推开,里面似乎是船员休息的舱室。吊床微微摇晃,几张简陋的木桌上,还摆放着一些陶碗和木杯,里面甚至还有残留的、早已干涸发黑的食物残渣和酒渍。一本页面发黄卷边的账本摊开着,毛笔滚落在一旁,墨迹早已干透。仿佛就在某一刻,船员们刚刚还在吃饭、记账、休息,然后瞬间被某种力量凭空抹去,只留下这些生活的痕迹。
她环顾四周,惊讶发现这艘船整体给人一种粗犷、厚重、甚至笨拙的古代工艺感,但某些细节又透露出远超时代的技术水平。比如船体那种特殊的吸光防攀涂层,比如一些金属构件之间极其精密严实的铆接和咬合,几乎看不到缝隙,再比如她在一处操作台上看到的一套复杂的青铜齿轮和连杆机构,其设计之精巧、结构之复杂,让她这个现代人都感到惊讶,其作用却完全无法理解。
更让她心惊的是,在她猜测可能是驾驶舱的位置,她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由多种金属镶嵌而成的复杂罗盘,以及一套通过反光镜和透镜组将外部影像投射到黑暗舱室内的、简陋却有效的潜望镜系统!似这根本不是这个时代应该有的东西!
在一些角落,她还发现了一些与船只身份格格不入的东西。比如,在一个应该是高级军官居住的舱室里,她找到了一些质地精美、画风妖异的春宫图册,与她画的风格迥异,还有几套不属于军制服装的、用料考究的丝绸便服。在一个储藏室里,她发现了大量密封完好的、印着官印的茶饼和酒坛,上面标注的年份和产地显示它们来自全国各地,绝非普通军需品。
最让她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在通往底舱的楼梯口,她发现了一道沉重的、需要特殊钥匙才能开启的铁门。
而就在铁门旁边的墙壁上,她看到了一些深深的、凌乱的抓痕,像是有人用指甲甚至牙齿拼命抓挠过。而在抓痕下方的角落里,她捡到了一小块破碎的、质地奇怪的乳白色薄片,像是某种……指甲,但又过于坚硬和冰凉。
更诡异的是,尽管看不到任何人,但荣安总觉得,在这艘船的深处,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有时她猛地回头,却只看到晃动的阴影,有时她似乎听到极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像是叹息又像是摩擦的声音,但凝神细听时,又只剩下死寂。
这种感觉让她脊背发凉,精神高度紧张。
她就像闯入了一个被时间遗忘的、巨大的迷宫。
每一个舱门背后,每一条黑暗的通道深处,都可能隐藏着无法理解的秘密或致命的危险。
王公子说的那些前朝宝藏在哪里?那些足以“撼动格局”的文书又在哪里?阿六他们人呢?红拂他们人呢?
这艘船上的船员到底遭遇了什么?
她握紧了手中的分水刺,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来保持清醒。
她知道,不能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闯了。
这艘船太大,太诡异,必须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她的目光投向了那扇需要特殊钥匙才能开启的、通往底舱的沉重铁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