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的火折子光芒下,皇帝赵佶瘫坐在木箱上,泪痕未干,神情萎靡,如同一条离水的鱼,只剩下无助的喘息。
荣安屏气凝神,时刻提醒自己方才浴血搏杀的惨烈,以及外面那些为了护卫此人而牺牲的性命。
一个极其危险、黑暗的念头,一个好久没冒出来的恶念悄悄爬了上来,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从荣安心底最深处探出头来,迅速缠绕上她的理智。
杀了他!
杀了眼前这个狗皇帝!
这个念头带着冰冷的诱惑力。
眼前这个男人,这个所谓的九五之尊,除了会写字画画、吟风弄月,除了会躲在深宫里玩弄权术平衡,他还会什么?面对刺杀,他吓得屁滚尿流,面对危局,他只会茫然哭泣。
正是他的昏聩无能,他的用人不明,才导致了朝政腐败,边防松弛,才让金人如此肆无忌惮!
才让那么多忠勇之士白白送死!
如果他死了呢?
或许会乱一阵子,但说不定也能逼出一个有为之君?或者,至少能让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彻底暴露出来,快刀斩乱麻?总好过现在这样半死不活地拖着,眼睁睁看着这艘破船载着所有人滑向深渊!
反正自己只是个卧底,一个想活下去的穿越者,何必为了这么个废物赌上性命?
杀意,如同冰凉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心……
她的右手,悄然握紧了那柄已经卷刃、却依旧能致命的短刃。目光落在皇帝那毫无防备、微微颤抖的后颈上。
只需要一下,迅雷不及掩耳……
就在这杀意即将冲破临界点的刹那,皇帝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或者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他望着那幅模糊的《万里江山图》草稿,用一种梦呓般的声音,缓缓开口,讲述了一个故事。
“朕年少时,曾随父皇巡幸黄河……”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奇异地平静了下来:“那时汛期将至,河水浑浊,奔腾咆哮,仿佛要吞噬一切。朕站在堤岸上,只觉得天地之威,人力渺小。”
“就在朕心生畏惧之时,却看见无数河工、民夫,赤着上身,皮肤黝黑,如同蚂蚁般,扛着沙包、石块,喊着号子,一步步走向那咆哮的巨龙。他们之中,有人被浪卷走,瞬间没了踪影,但后面的人,眼神里虽有恐惧,脚步却未曾停下……”
他转过头,看向荣安,火光映照下,他的眼神空洞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光:“那一刻,朕忽然明白了。这万里江山,锦绣山河,从来不是画在纸上供人欣赏的。它是由无数这样的‘蝼蚁’,用血肉、用性命,一寸一寸堆砌起来,守护下来的。帝王……呵,帝王不过是恰好站在了这血肉长城最高处的那个人。看得远些,却也……更孤独,更寒冷。”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朕知道,很多人骂朕昏聩,骂朕重用奸臣,骂朕沉迷享乐……他们骂得对,也不对。”
荣安握刀的手,微微一顿。
杀意仍在,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悲凉意味的倾诉打断。
皇帝继续说着,声音低沉却清晰,仿佛在剖析自己,也像是在对这片黑暗倾诉:“朕并非一无所知。蔡京贪权敛财,结党营私,朕知道。童贯好大喜功,野心勃勃,朕也知道。高俅弄权媚上,军中腐败,朕同样知道。甚至……金人狼子野心,所谓的‘海上之盟’不过是与虎谋皮,朕……又何尝没有疑虑?”
“那你为何……”
荣安忍不住脱口而出,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
“为何不制止?为何不整顿?”
皇帝接过了她的话,苦笑一声:“因为不能,至少……不能轻易动手。”
他的眼神变得复杂难明,带着一种深陷泥潭的无奈:“蔡京一党,盘根错节,动他,则朝堂震荡,东南财赋可能立刻崩溃。童贯掌军多年,边镇将领多出其门下,动他,若逼反了西北军,谁来抵御西夏?辽国虽衰,余威尚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