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所有外部程序，暮色已深沉如墨。林远没有回家，他甚至没觉得饿，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满了，沉甸甸的。他知道，还有最重要的一关没过——李浩。
他在空荡荡的教学楼里找了一圈，最后在体育馆那扇虚掩的门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没有开灯，只有远处路灯透过高窗洒进来的、稀薄而惨淡的光线，勾勒出李浩蜷缩在篮球架基座旁的轮廓。他抱着膝盖，头深深埋着，像一只被遗弃在暴风雨后废墟里的幼兽，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近乎凝固的绝望。那个在球场上叱咤风云、永远活力四射的身影，此刻缩水成了一个孤独而脆弱的剪影。
林远没有立刻进去，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让眼睛适应黑暗，也让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他轻轻推开门，木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在空旷的体育馆里格外清晰。
李浩猛地一颤，像受惊的兔子般抬起头，看清是林远后，眼神里瞬间闪过一丝混杂着羞愧、难堪和残余愤怒的复杂情绪，随即又迅速低下头，把脸埋得更深，闷声闷气地说：“远哥……你走吧，我没事。”
林远没理会他的“逐客令”，慢慢走过去，没有选择坐在他旁边给予压迫感，而是随意地在他面前两三步远的地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了地板上。这个高度，避免了居高临下，更像是一种平等的、朋友式的陪伴。
体育馆里一片死寂，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我报警了。”林远开口，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清晰，他没有迂回，直接切入核心，“也联系了街道和妇联。”
李浩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但没有说话。
“知道为什么吗？”林远继续问，语气平静，像在讨论一道数学题的解法。
李浩依旧沉默，拳头在阴影里悄悄攥紧。
“不是因为他在学校闹事，让我丢脸，或者破坏了公物。”林远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砸在寂静的空气里，“是因为，他今天的行为，越界了。法律的红线，社会的规则，他踩上去了。更重要的是，他伤害了你。而我的职责，是保护我的学生，不惜一切代价，包括动用这些外部力量，为你划出一道他不能再轻易跨越的防线。”
李浩的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
林远停顿了片刻，让这些话沉淀。然后，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李浩，看着我。”
李浩不动。
“看着我。”林远重复了一遍，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李浩挣扎了几秒，最终还是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抬起了头。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睛红肿，脸上还残留着泪痕混着灰尘的污迹，嘴唇紧抿，那表情，混杂着少年人特有的倔强和深可见骨的屈辱。
林远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坦诚而锐利，仿佛要看到他心里去。
“知道我今天最庆幸的是什么吗？”林远问，不等他回答，便自己给出了答案，“不是你爸最后被带走了，也不是警报按得及时。我今天最庆幸的，最他妈觉得你小子了不起的——是你最后，忍住了，没有真的冲下去跟他动手。”
李浩愣住了，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错愕和难以置信。他预想了林远可能会安慰他，可能会讲大道理，甚至可能会批评他父亲，但他万万没想到，林远会说出这样一句话。肯定他？在他觉得自己窝囊透顶、丢人现眼的时候？
“你觉得憋屈？觉得丢人？觉得当时要是揍他一顿才痛快？”林远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意味，“我告诉你，李浩，拳头谁都会挥！尤其是在被逼急的时候，那是本能！是个人被那么当众羞辱，都想动手！但那是什么？那是匹夫之勇，是把自己拉到跟他同一个水平线的愚蠢！”
他的声音逐渐加重，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
“你今天，在那种情况下，在愤怒到顶点的时候，硬生生把自己钉在了那里，没有让事情滑向更不可收拾的暴力冲突——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