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蹲下身,用手指蘸了点坛里的墨汁,在地上写了个 “苏” 字。墨字刚写完,就从地下冒出缕青烟,烟里显出个模糊的人影,穿着军大衣,手里举着个酒葫芦,正是苏老头的样子。
“瞎子…… 你可算来了……” 人影的声音飘忽不定,“那本《镇邪策》…… 被我藏在……”
话没说完,青烟突然散了。老头子的肩膀在抖,我这才发现他在哭,浑浊的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淌,滴在地上的 “苏” 字上,墨字突然渗出些鲜红的点,像溅落的血。
天快亮时,我们烧了养丝坛和所有带银线的物件。火焰里飘出股酒香,像是苏老头常喝的那种廉价白酒。老头子站在火光前,布褂上的补丁被映得发红,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扔进火里 —— 是半块硬邦邦的馒头,是昨晚他没吃完的。
“苏老三,欠你的酒,下辈子再还。”
离开地下室时,我回头望了眼书架第三排。那本金边书的位置,不知何时多了本《成语词典》,词典翻开在 “平安” 那一页,页边空白处有行铅笔字,像是小孩子写的:“谢谢”。
是班长的字迹。
回到烂尾楼时,朝阳正从东边升起来,把十八层的阳台染成了金色。老头子把那枚铜钱重新系好,挂回我脖子上,铜钱已经不烫了,方孔里的红绳却变得鲜红,像刚染过似的。
“收拾东西,” 他开始往布包里塞那些破烂,泛黄的老书、破损的竹简,还有那根用晾衣杆代替的桌腿,“咱们去京城。”
“去京城做什么?”
老头子扛起布包,布褂的下摆扫过苏老头曾经坐过的长椅,椅面上突然多了片桃树叶,叶尖朝着东方。
“去灵异局。” 他的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郑重,“有些账,得在那里算清楚。”
我摸着脖子上的铜钱,突然想起老头子布褂内侧的补丁,那些补丁的形状拼起来,像极了 “灵异局” 三个字。原来他早就知道,早就等着这一天。
朝阳越升越高,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即将踏上征途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