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离去后,内室重归宁静,只余下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以及沈清弦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方才强打起的精神,如同潮水般退去,巨大的疲惫感从四肢百骸深处蔓延开来,让她连动一动手指都觉得费力。
锦书细心,见状连忙上前,将滑落的锦被又往上掖了掖,柔声道:“娘娘,您刚醒,身子还虚得很,再睡会儿吧。陛下吩咐了,让您务必静养。”
沈清弦确实眼皮沉重,但她心里装着事,那朦胧的猜测像羽毛般轻轻搔刮着她的心,让她无法立刻安心入睡。她微微摇了摇头,声音轻弱:“躺了这么久,骨头都僵了……扶我靠坐起来些吧。”
添香忙上前,和锦书一起,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在她身后垫了好几个柔软的引枕,让她能舒适地半躺着。
姿势一变,视野开阔了些。目光再次落在方才萧彻坐过的蟠龙纹脚踏上,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和气息。她想起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青色的胡茬,还有那笨拙却无比专注的喂药动作……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着。
这个男人,是真的把她放在了心尖上。
“我昏迷这些日子……陛下他一直……这样守着?”她轻声问,虽然心中已有答案,但仍想从旁人口中确认。
锦书和添香对视一眼,眼中都流露出感慨。
锦书心细,斟酌着回道:“回娘娘,陛下他……几乎寸步不离。除了非他不可的朝务,陛下连奏折都搬到了外间批阅。喂药、擦身、按摩手脚……许多事陛下都不假手于人,定要亲力亲为才放心。”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尤其是头两日,娘娘情况危急,陛下他就那么握着您的手,一眼未合……奴婢们瞧着,都心疼得很。”
添香也忍不住补充道:“是啊娘娘,您不知道,陛下为了给您找解药,还……”她话未说完,便被锦书悄悄拉了下衣袖,使了个眼色。
沈清弦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小动作,目光转向添香:“还怎么了?”
添香自知失言,有些无措地低下头。
锦书连忙圆场:“没什么,娘娘,就是陛下忧心您的伤势,很是焦灼。”
沈清弦却不信。她看向锦书,目光虽虚弱,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坚持:“锦书,我要听实话。陛下他的手……是怎么回事?”
锦书见瞒不过,只得叹了口气,低声道:“奴婢也是听高公公提了一嘴,说陛下为了寻一味关键的药引,亲自去了趟西北的赤焰崖,那地方凶险得很,陛下不慎……伤了手臂。”
赤焰崖?光听名字就知道绝非善地。他竟亲自去了?还受了伤?沈清弦的心猛地一揪,难怪他左臂包扎得那般严实。
“严重吗?”她的声音带上了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
“楚太医说伤口颇深,但好在未伤及筋骨,精心调养便无大碍。”锦书连忙宽慰,“娘娘您别担心,陛下龙体安康最是要紧,楚太医定然会尽心医治的。”
沈清弦抿了抿苍白的唇,没有再多问,但心底那关于“他付出了什么”的疑团,却越滚越大。赤焰崖,九死还魂草……这些名字听起来就透着诡异与危险。他是一国之君,竟为了她以身犯险……
一种混杂着心疼、愧疚与难以言喻的甜蜜情感,在她心间涌动。
她垂下眼帘,目光落在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上。昏迷中那个微弱却温暖的光团……若她的猜测是真的,那这孩子,便是在这场生死劫难中,与她一同挣扎存活下来的。是福是祸?在这危机四伏的深宫,她能护得住吗?
萧彻若知道了,会高兴吗?他那样期待子嗣……
各种思绪纷至沓来,让她心乱如麻。
“娘娘,可是还有哪里不适?”锦书见她神色变幻,关切地问道。
沈清弦摇了摇头,勉强压下心绪:“没事,只是有些累了。”她顿了顿,又道,“我醒来的事,除了长春宫的人,暂且不要外传。”
锦书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