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校场就被火把照得如同白昼。三千余名候选人列成整齐的方阵,每个人的盔甲上都别着编号木牌,从“甲一”到“壬三百”,密密麻麻的人影在火光中晃动,呼吸凝成的白汽与蒸腾的汗气混在一起,透着一股紧绷的肃杀。
“第一轮,负重长跑!”随着裁判官一声令下,甲字营的候选人率先冲出起跑线。他们背负着三十斤重的沙袋,要绕着校场外围跑二十圈——这相当于十里地的距离,中途放下沙袋者直接淘汰。
阿武的木牌是“甲七十九”,他紧了紧肩上的沙袋,跟着人流往前冲。身边的“甲五十六”是个体格高大的关西汉子,跑没两圈就开始粗喘,沙袋带勒得肩膀发红,却还是咬着牙不肯放慢脚步。阿武想起入选时,娘塞给他的那双千层底布鞋,此刻鞋底与石板的摩擦声,像是在给他加油。
跑到第十圈时,队伍开始出现明显的断层。有人脚下一软扑倒在地,沙袋滚出去老远,立刻有兵卒上前收走他的木牌;有人扶着腰大口喘气,看着同伴的背影,眼里渐渐浮起绝望。阿武的小腿像灌了铅,喉咙干得像要冒烟,可他不敢停——他是流民出身,靠校尉担保才拿到候选资格,若是被淘汰,连回乡的盘缠都凑不齐。
“甲七十九,加油!”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同村的阿力,他的木牌是“甲一百零八”。两人在流民营时睡上下铺,此刻互相推了把,又埋头往前冲。火把的光在他们脸上明明灭灭,映出年轻的、倔强的轮廓。
二十圈跑完时,天边已泛出鱼肚白。裁判官拿着名册清点,甲字营最初的三百人,只剩下一百二十个还能站着的。阿武扶着墙干呕,阿力瘫坐在地上,却不忘举着木牌冲他笑——他们都还在。
第二轮技能比拼在午时开始,分了弓术、马术、格斗三个场地。弓术靶场前,“乙四十三”张弓的手在发抖,他明明能拉开三斗弓,可二十步外的靶心在阳光下晃得刺眼,三箭全脱了靶。裁判官挥挥手,他木牌上的“乙”字被划上了红叉。
马术场更惊险。“丙六十二”的马突然受惊,他死死拽着缰绳,在马背上翻了个身,居然稳稳落地,还顺势拉住了马笼头。裁判官眼里闪过一丝赞许:“马术合格,记上。”那是个来自草原的少年,听说从小在马背上长大。
格斗场最是激烈。阿武对上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对方挥拳就打,阿武想起入伍时老兵教的“避实击虚”,侧身躲过拳头,借着惯性撞向对方膝盖——壮汉闷哼一声跪倒,裁判官喊停时,阿武的胳膊已经被打青了一块,却笑得灿烂。
“你这小子,够机灵。”裁判官在他木牌上打了个勾,“格斗过了。”
最磨人的是第三轮心理试炼,安排在深夜。所有人刚躺下,营地突然响起尖锐的警报声,火把瞬间熄灭,只听有人喊“敌袭”!黑暗中传来兵器碰撞的脆响,还有人惨叫着“受伤”。
阿武的心猛地揪紧,下意识摸向枕边的刀——却摸了个空,刀早被收走了。他想起心理课上教的“冷静判断”,屏住呼吸听动静:“敌袭”的喊声太整齐,惨叫声里没有血气,倒像是刻意演的。他拉着阿力蹲在床底,果然,片刻后火把重新亮起,裁判官举着灯笼走进来:“能保持镇定、识破伪装者,过。”
有三十多个人慌不择路冲出帐篷,被直接划了淘汰;还有十几个吓得缩在角落发抖,木牌上也多了红叉。阿武看着那些失魂落魄的背影,突然明白这一轮考的不是胆气,是脑子。
三轮考核结束时,已是第三日清晨。幸存的候选人站在演武场中央,每个人都带着伤,却挺直了腰杆。裁判官拿着最终名册,一个一个念名字:“甲七十九,阿武;甲一百零八,阿力;丙六十二,巴特尔……”
念到最后,名册上只剩下八百个名字。当“华夏卫预备营”的旗帜升起时,阿武突然红了眼眶。他想起初来乍到时,有人嘲笑他“流民也想当精锐”;想起长跑时几乎要放弃的瞬间;想起黑暗中紧握着阿力的手……原来那些咬着牙挺过来的时刻,真的能让一个人,站到从未想过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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