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华夏屯的打谷场就已经腾起了袅袅炊烟。张婶带着几个妇女在临时搭起的灶台前忙碌,大铁锅里煮着滚水,蒸笼里码着层层叠叠的玉米饼和麦饼,香气混着晨露的湿气漫了开去。离灶台不远的空地上,陈老爹正指挥着后生们竖起一根丈高的木杆,杆顶绑着块红布,风一吹,红布猎猎作响,倒有了几分仪式感。
“时辰快到了。”天宇看了眼日晷,石板上的影子刚过卯时线。他转身走向人群,手里捧着个布包,里面是昨晚大家一起选的“破土礼”——一块磨得光滑的青石板,上面用朱砂画着个简单的“屯”字,边缘还刻了圈稻穗纹,是伊凡的父亲连夜凿的。
不多时,打谷场就聚满了人。华工们扛着锄头铁锹,欧洲移民们推着独轮车,连孩子们都提着小篮子,里面装着捡来的彩色石子,叽叽喳喳地围在边上。伊凡站在人群前排,身边是他父亲老木匠,老人手里握着把雕花凿子,木柄上包着层红布——这是要刻在奠基柱上的工具。
“都静一静!”天宇站上块垫高的石头,声音清亮,“今天咱们华夏屯扩建,不是谁家的事,是咱们大伙儿的事。”他举起手里的青石板,“这石头,是陈老爹从后山寻的,字是伊凡大叔刻的,就当咱们的奠基石。等会儿埋在学堂门口,往后不管来多少人,都得记着,这屯子是咱们一起搭起来的。”
人群里响起片掌声,陈老爹抹了把胡子,眼眶有点发红。他这辈子走南闯北,还是头回见不同口音、不同模样的人凑在一起盖房子,心里那点说不清的滋味,倒比喝了两盅老酒还热乎。
“动工前,先说说章程。”天宇把石板递给身边的后生,从怀里掏出张折得整齐的纸,“工程分三段:前三个月盖学堂和共用灶台,这是眼下最急的;开春后修十二间住房,华工六间,欧洲弟兄六间,门对门开,中间留着宽道;最后建铁匠铺和木工房,王师傅带华工弟兄掌锤,伊凡大叔带大伙儿做木活,谁也别偷懒。”
“哪能偷懒!”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嗓子,引得哄堂大笑。天宇也笑了,接着说:“还有件要紧事——工分。不管是搬石头、锯木料,还是烧火做饭,都记工分,月底按分领粮食。张婶和玛莎婶管账,谁也别想多拿,谁也不能少得。”
话音刚落,张婶就举了举手里的账本:“放心,笔笔都记在明处!”玛莎也跟着点头,手里的炭笔在纸上划了个歪歪扭扭的对勾。
时辰到了。天宇捧着青石板,陈老爹和老木匠左右跟着,后面跟着两队人——左边是华工,扛着锄头;右边是欧洲移民,握着铁锹;孩子们跑在最前面,撒着彩色石子铺路。到了学堂选址的空地上,早有人用白石灰画了个方形的框,那是地基的范围。
天宇弯腰把青石板放进坑底,陈老爹往石板上撒了把五谷杂粮,老木匠则将一把木屑埋在旁边——木屑是他昨夜从各种木料上刮下来的,混在一起,倒有了“和而不同”的意思。“埋土吧。”天宇直起身,率先拿起把铁锹,往坑里填了第一捧土。
紧接着,华工和欧洲移民们排着队,一人一捧土往坑里填。后生们劲大,一捧土能撒出半米远;老人们动作慢,就蹲下来慢慢扒拉;孩子们也学着样子,用小手捧着石子往土里埋,嘴里还念叨着“长高高”。伊凡的父亲站在坑边,用雕花凿子在一根松木柱上刻下第一刀,木屑簌簌落下,混在新翻的泥土里。
等青石板彻底被埋好,天宇举起锤子,往旁边的木桩上敲了三下——这是开工的信号。刹那间,打谷场热闹起来:华工们吆喝着号子抬木料,欧洲移民们推着独轮车运石头,女人们在灶台边支起长桌,把刚烙好的饼摆上去,谁饿了就过来抓一块,就着热水往下咽。
王师傅带着几个后生在不远处砌铁匠炉,红热的铁块在砧上敲得叮当响;老木匠指挥着人搭学堂的木架,伊凡在旁边扶着柱子,时不时用卷尺量一量,嘴里念叨着“再往左半寸”;陈老爹蹲在地基边,用手捏着泥土试湿度,指挥着人往土里掺沙子——他说这样夯出来的地基才结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