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仙会的请柬送至九龄堂时,九公主正教孩童们辨认药草。桑皮纸烫金帖搁在晒药匾里,衬得旁边晾晒的止血草愈发青翠。送帖仙官屏息待了半晌,才见她拈起请柬嗅了嗅。
“朱砂兑了鲛人泪。”她随手将请柬递给捣药的童子,“拿去练字用。”
仙官骇得跪地:“陛下说...若您不去,他便拆了瑶池改药圃。”
药杵声稍停。九公主望着昆仑方向轻笑:“傻小子,尽学些威胁人的手段。”
重启的瑶池仙会竟设在云海之上。
万丈祥云托起琉璃台,以往按品阶排列的玉座俱换成青石圆凳。仙官们惴惴望着空悬的主位——那里并排放着两张座椅:一张是星辰熔铸的至尊神座,另一张竟以桃木与常青枝编成,椅垫还铺着晒干的见诚花瓣。
天赐现身时未着冕服,只束发青衫,心口愿力心灯透过衣料映出温润光晕。他掠过神座径直走向桃木椅,指尖抚过椅背新发的嫩芽。
“娘亲果然没来。”他摇头轻笑,“劳烦诸位再等等。”
话音刚落,云层下传来清越鹤鸣。九公主乘丹顶鹤翩然而至,鹤爪还沾着泥点。她怀里抱着刚采的药草,发间桃枝落下的花瓣飘进仙酿里。
“巡凡使候选名单拟好了?”她将药草抛给司药仙童,自然落座桃木椅,“要挑肯下凡间沾泥带的。”
满殿仙神皆怔。从来仙会首要议程不是祭天便是颂德,哪有先议巡凡使的?
老剑圣连忙呈上玉简:“按陛下旨意,从三界择了三百人...”
“太多。”九公主接过话头,“初批十二人足矣——要尝过人间疾苦的。”
她指尖点向玉简,几个名字自动浮现金光:有因仙凡恋被贬的月老弟子,有从乞丐修成地仙的瘸腿道人,甚至包括那位曾受魔神蛊惑、如今在九龄堂洒扫的玄阴旧部。
群仙哗然中,天赐颔首:“便依娘亲所言。再添一条:巡凡使见官大一级,可直入天门奏事。”
新政第一条天规刻上南天门时,引发了九天雷暴。
“仙官失职者,贬为巡凡使。百年考评优者,方得重归仙班。”
雷部正神当即挥锤砸碎诫碑:“岂有此理!难道要吾等与凡人赔笑脸?”
雷霆尚未劈落,天赐已现身云层。他竟不化解天雷,任电光灌入心口愿力心灯,转而折射成三万六千道金丝——每道都系住一位仙官的腕脉。
“不是要诸位赔笑。”金丝震颤间,仙官们骤然听见人间祈愿:农夫求雨、病者求药、书生求公道...声声泣血,“是要诸位记得,我们曾是凡人修成的仙。”
九公主此时驾云而至,袖中飞出三百枚见诚花种。花种沿金丝滑落,在仙官腕间化成心灯印记。
“此印不监修为,只察本心。”她轻抚雷神被花种烫红的手背,“若见民生疾苦而无动于衷,印记自会枯萎。”
老剑圣忽然惊呼:那位曾被九公主治愈旧伤的雷部参将,腕间印记竟开出花来!而他刚刚偷偷为干涸的村庄降了场小雨。
三界医典传承之争爆发在仲夏夜。
药王洞府前,百派医修为谁执牛耳吵得不可开交。幽冥鬼医骂仙族惜药自珍,天界医仙讽凡间医术粗陋,凡人医师则哭诉灵药都被仙家垄断。
九公主携一筐烂桃现身时,全场愕然。
“这是北荒瘟疫区用过的药渣。”她将腐臭的桃肉摊在白玉案上,“仙家金丹、冥界魂草、人间土方——混成一团救了三万人。”
她忽然挥袖掀翻药筐,烂桃落地即生新芽,长成桃树结出异果:半仙半冥的果子能同时治愈肉身与魂魄。
“医道本无界。”她摘果分予三界代表,“从今日起,九龄堂医典向三界敞开。”
天赐的声音自云端降下:“另设三界医会,每年轮换主事。本届主事...”他故意停顿,直到母亲腕间心灯印记亮起,“便由九龄堂担任。”
鬼医首领突然砸碎药罐:“不服!她凭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