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车灯光柱,将张宗兴等人钉在奢华的宅邸大门内。
门外,沈醉负手而立,黑色风衣的下摆被夜风微微掀起,他身后是两排沉默如石、枪口稳稳指向门口的军统精锐。
“放下武器,张先生。”沈醉的声音透过扩音器,冰冷而平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负隅顽抗,只会让这里多添几具尸体。包括你身后那几位……女士。”
他的目光在苏婉清、婉容和小野寺樱身上刻意停顿了一下,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婉容的手在微微颤抖,但握枪的手指却收得更紧。小野寺樱则紧紧抿着嘴唇,挡在仍有些摇晃的雷震身前。苏婉清眼神锐利,迅速扫视门外敌人的分布,大脑飞速计算着几乎不存在的突围可能。
杜月笙脸色铁青,低声对张宗兴道:
“是沈醉,戴笠的头号刽子手,心狠手辣,从不留活口。他亲自来,说明戴笠是下了必杀的决心。”
张宗兴没有回头,他的目光越过刺眼的光线,死死锁定在沈醉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但奇怪的是,极致的危险反而让他原本纷乱的思绪瞬间清明。
不能硬拼。门外火力占绝对优势,地形不利,还有非战斗人员。
投降?更是死路一条,沈醉的话连标点符号都不可信。
他在争取时间。等什么?等赵铁锤那边的混乱波及过来?等杜月笙之前散布的谣言在军统和“菊刀”之间发酵出更大的冲突?还是……等那渺茫的、来自外部的变数?
“沈处长,”张宗兴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戴局长为了张某,真是费心了。连您这尊大佛都请了出来。”
沈醉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像是冷笑,又像是肌肉的无意识抽动:
“张先生是名动上海滩的人物,自然值得我亲自跑一趟。”
“名动上海滩?”张宗兴忽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前厅里显得有些突兀,
“怕不是臭名昭着吧?勾结日寇,镇压抗日,这名声,张某人可担待不起。倒是沈处长,跟着戴局长做下这些事,夜里可曾睡得安稳?就不怕有朝一日,青史之上,留下个助纣为虐的骂名?”
他在拖,在用言语刺激对方,寻找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或迟疑。
同时,他微微侧头,用只有身后几人能听到的气音飞快说道:
“慢慢往左边那个大型盆栽后面挪,那里是视觉死角,墙体也更厚。”
苏婉清立刻会意,极其缓慢地开始移动脚步,带动着雷震和婉容、小野寺樱。
杜月笙也悄悄调整着姿势。
“青史?”
沈醉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语气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却是冰冷的讥诮,
“张先生还是操心操心自己有没有‘青史’可留吧。历史,是由活着的人写的。而你们,今晚就会变成档案袋里几张模糊的照片和几行冰冷的字。”
他失去了耐心,微微抬起右手。
身后的枪手们同时向前半步,手指扣上了扳机,一阵轻微的金属摩擦声整齐得令人心悸。
千钧一发!
就在这时——
“呜——呜——呜——!!”
尖锐刺耳、连绵不绝的警笛声,如同鬼哭狼嚎般,从街道两侧猛地炸响!
不是一辆,而是至少五六辆,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紧接着,雪亮的大灯和旋转的红色警灯粗暴地撕开夜幕,数辆涂着法租界巡捕房标志、车顶上架着机枪的装甲巡逻车,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轰鸣着从街角冲出,急刹车停在了沈醉车队的前后左右!
车门“砰砰”打开,数十名全副武装、头戴钢盔的法国巡捕、安南(越南)巡捕以及一些穿着西装、神色冷峻的白人警官跳下车,迅速散开,枪口毫不客气地对准了军统的人和……宅邸门口的张宗兴等人!
局面瞬间变得无比混乱和诡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