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仍觉沉重。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那麻药的效力远不如预期,剑宗弟子战力犹存。
玉女峰顶那场注定血染残阳的惨烈厮杀,终究未能避免。
命运的车轮,无情地碾碎了所有算计,只留下满目疮痍。
记忆如最锋利的刀刃,反复凌迟着他的心。
剑宗四剑败亡时不甘的惨呼,掌门师兄段清玄在气宗惨胜、满目同门尸骸前决然横剑自刎的悲壮。
以及风清扬如同复仇魔神般杀回华山、掀起滔天剑光血浪的疯狂……
这一幕幕,早已凝成宁清林心底永不消散的梦魇,夜夜纠缠。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无形的钉子,死死钉在玉女峰那血色黄昏里的孤魂野鬼。
从未真正离开过那片浸满同门鲜血的土地。
绝望的冰冷潮水,无数次将他彻底淹没。
若非念及年幼的岳不群与宁师妹那两双稚嫩无助、充满依赖的眼眸,他或许早已挥剑,断却这无边无际的痛苦。
他恨!
恨剑宗夺走了他视若手足的同门!
恨风清扬剑下亡魂累累,更恨自己这具油尽灯枯、苟延残喘的重创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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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深的恨意,是恨自己无能,无力擎起这摇摇欲坠、风雨飘摇的华山基业!
师父:“若我们心中只余下仇恨的毒火,那剑气之争的滔天烈焰,岂非要一直烧到不群这一代?
甚至……给本就孱弱的华山,再树起风师叔这般不死不休、足以倾覆一切的生死大敌?”
孩子的话,如同寒冬腊月兜头浇下的一桶冰水,瞬间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是啊!
以他如今风中残烛、苟延残喘的残破之躯,如何挡得住风清扬那柄快意恩仇、锋芒绝世的长剑?
华山人才凋零如深秋落叶,再起内斗,无异于自掘坟墓,自取灭亡!
他枯坐在冰冷的木椅上,牙关紧咬,额角青筋如同虬龙般根根暴起,仿佛下一刻就要炸裂开来。
下一刻,浑浊滚烫的老泪终于再也无法抑制,无声地汹涌滚落,“啪嗒、啪嗒”砸在陈旧褪色的道袍上。
迅速洇开一片片深色的、绝望的水渍。
恨与恩,生与死,华山血淋淋的过去与飘摇欲坠的未来,在他狭小的胸膛里激烈冲撞、撕扯。
巨大的痛苦几乎要将这副早已残破不堪的躯壳彻底撕裂,碾成齑粉!
……
玉女峰顶,月华惨白如霜,冷冷地泼洒在累累坟茔之上。
夜风呜咽,卷起枯草败叶,更添凄凉。
风清扬的身影孤峭如万仞险峰,孑然独立。
他手中拎着一坛刚从厨房“借”来的烈酒,酒气在寒风中弥漫。
他仰起头,对着惨白的孤月,猛地灌下一大口。
辛辣的酒浆顺着刚硬的下颌肆意流淌,浸湿了胸前的衣襟,带来一片刺骨的冰凉。
却浇不灭心湖中汹涌难平的滔天波澜。
自幼父母双亡,是师父将他带上这巍巍华山,授他剑法衣钵,养育成人。
山下早已无家,这剑气森然、云雾缭绕的华山,便是他全部的血脉根基,唯一的归宿。
剑气之辨?
在他早已超然物外的武学境界看来,不过是庸人自扰、画地为牢的可笑藩篱!
剑即是气,气凝为剑,内力与招式,不过是武学一体两面。
说到底,皆是通往至高境界的道路,殊途同归罢了!
当日那封谎称“三爷病危、速归完婚”的加急家书送到手中时,他并非毫无疑虑。
然而,彼时的华山上下,剑气两宗势同水火,整日争吵不休,乌烟瘴气,令人窒息。
一股浓重的疲惫与厌烦涌上心头,压过了疑虑。
也罢,或许回乡暂避,能觅得片刻清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