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通过观察瞳孔、呼吸、脉搏,辨识三种不同的昏迷类型?
如何仅凭触诊,判断胎儿是头位、臀位还是横位?
出现血崩迹象时,第一步是施针、是喂药、还是按压止血?
在数十名太医院医官或轻蔑、或审视的目光中,那些曾经卑微的宫女、侍婢,竟对答如流。
尤其那位曾为稳婆的老妇,竟能拿起炭笔,在一块木板上,精准地画出子宫的大致形态,并准确地点出前置胎盘的危险位置。
满座太医,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他们的学问停留在“气血失和”、“冲任不调”的宏大概念上,何曾见过如此直白而精准的论断?
终于,一名胡子花白的老医正忍不住起身,怒斥道:“荒唐!一派胡言!医乃大道,岂容尔等妇人以血污之物妄议!此乃妇人干政,乱我朝纲!”
话音未落,谢玄缓步从屏风后走出,他一身绯色飞鱼服,气势迫人。
他手中展开一卷明黄的卷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太医院《春试复核录》。去年,宫中贵人难产十例,其中八例,太医院的诊断皆为‘产程迟滞’,最终母子俱亡。但知微医塾复核认定,这八例皆为延误转诊导致的胎儿窘迫与产妇大出血。”他顿了顿,目光如刀,扫过那群脸色煞白的太医,“另外两例,死于误判产程,强行催产。而你们太医院至今的考核,连最基本的血流变化、宫缩频率都未曾纳入考题。”
空气仿佛凝固了,落针可闻。无人敢应,无人敢辩。
退场时,那名先前叫嚣的老医正,羞愤交加,抓起一张学子誊抄的讲义便要撕毁。
小满疾步上前,一把按住他的手,压低声音道:“陈医正,您可知您儿子去年为何会突然‘中风’暴毙?那不是风邪入脑,是颈动脉受压迫后形成的血栓脱落,堵塞了脑脉!若当时有人懂这个,或许用力按压另一侧颈动脉,就能救他一命!”
老人浑身剧震,如同被雷电击中,双目圆睁,手中的纸页无力地飘落在地。
夜深人静,沈知微独坐灯下。
她将亲手誊抄的《神经调控九术》,也就是那本《回阳九针手札》的注解版,仔细封入一个锦匣之中。
另附一封信,信上只有寥寥数语:
“此术非秘传,乃血证所得。愿与天下医者共习之,以拯万千性命。”
她取出那方“知微医塾”的印鉴,郑重地盖在封口。
“小满,”她将锦匣递过去,“明日一早,送去太医院。一字不少,一人不漏。”
“是,先生。”
窗外,月华如水。
谢玄悄无声息地立于对面的檐角阴影里,手中紧紧握着那块从西偏殿地窖挖出的、刻着“梅”字的腐朽残梁。
他听着屋内的对话,那双总是翻涌着惊涛骇浪的桃花眼,此刻竟有了一丝罕见的平静。
他低声呢喃,仿佛在对一个遥远的灵魂说话:“师父,你看。有人……替你把话说完了。”
京城的夜,一如既往的深沉。
然而,无人知晓,这份被送出的锦匣,究竟是一剂救世的良药,还是一封递向整个旧势力的、不死不休的战书。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皇城最核心的权力中枢,无声地酝酿。
